“暂且没有……”
“你没有,我老人家倒要赐教。”
“如何赐教?”胡混心中凛凛翻身坐起。
老野鬼挠挠乱发:“我老人家喜欢你。”
“屁话!本毛神不喜欢你!”
“小王八蛋,再敢胡言乱语,我扭下你的头!”
“然后饮我的美酒?”胡混笑问。
老野鬼气结,苦笑:“你这小泼皮,天生是我老人家的剋星。”
胡混得意地说:“堂堂五瘟之一,铁头神瘟刘元达,也说我是他的剋星哩。”
“他算什么东西!小混蛋,你真想学修罗穿心指?”
“不一定,我这人最怕习武练功,不过,偶尔兴发,也会顺便学几招玩玩。”
“玩玩?”老野鬼怪眼圆睁:“练功习武,皆以防身健体为首要,你习武只为玩玩?”
“当然!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转眼人老珠黄尸骨化灰,不趁着大好年华好生玩玩,整日价拿桩作势翻筋斗臭汗不干,及至功成,已是两鬓如雪,何苦?你那修罗穿心指的确好玩,所以我才会降尊纾贵。换不换由你,我不再乎,世上好玩的物事多的紧,不一定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奇谈怪论!不过也有道理。”老野鬼颇为感慨地道:“譬如老夫,躲在此地近百年,除了杯中之物别无所好,被你一说,我才发现自己老矣!老矣!去无多日,如之奈若何?”
“你在躲?躲什么?”胡混讶然诘问。
“闭嘴!”老野鬼突然气急败坏,爆发地叫:“不许再提此事!”
“不提便不提,吹胡子瞪眼,吓谁?不可理喻!哼!”
老野鬼叹口气,道:“并非老夫不可理喻,此事提起来便令人怒发冲冠。”说罢,端出一盘烤兽肉放在桌上,半生不熟全无热气。
胡混上前抓起一块,咬了一口,“哇”地吐出,大叫:“这等猪狗食,也拿来待客?换热的来!”
老野鬼冷冷地道:“没有热的,吃不吃由你。”
说着径自落座,拈起一块啃将起来。胡混无奈,只好将就些。他一边吃,一边道:“在下姓胡名混,匪号混世毛神吃八方,报上你的来历!”
“吃八方?哼!人如其名半点不假。我老人家已有一甲子不入江湖,说出来你也不知。孤魂野鬼是我退出江湖之后的名号,从未在江湖上亮过。在此之前,我见过你,你老婆长得真不赖。”
“见你的大头鬼!我哪有老婆?你几时见过我?”
“那是你冻成僵尸之后,被一个小秃驴带到深山绝壑将你救活。那寒潭奇寒砭骨,便是严冬也不结冰,小秃驴竟敢抱着你跳入寒潭,啧啧!了不起!换了我老人家,绝不敢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我老人家在对面山头窥探了半月有余,将谷中情形尽收眼底。”
胡混困惑地道“不错,我是酒疯子救活的,可是,你说什么老婆……对啦!你一定去过峥霄宫,见过四云,那是闹着玩的,她们不是我老婆。”
“什么四云五云,我说的是和小秃驴一起救你的丫头。小丫头真不赖,为你剔除身上的毒刺,一根刺一滴泪好不凄惨,每夜与你同衾共枕,裸身相偎,交颈索舌,将真气度入你口中,替你祛除体内寒毒。尕娃,你的命是她救的,而她的清白和名节,却断送在你手中了。”
“你胡说!”胡混跳了起来:“根本没有这回事!”
“忘恩负义的东西,人家**八的姑娘抱着你暖了七天七夜,才将你救活,你居然说没有这回事,你给我滚!”老野鬼怒发冲冠,白发猥张,戟指屋门怒喝:“休要脏了老夫的雅居,滚!马上滚!”
“老王八蛋,你说清楚,那位丫头是谁!”胡混扑上去,一把揪住了老野鬼的领口。
“去你娘的小王八蛋!”老野鬼在他腕脉上敲了一指。
胡混“哎呀”一声,抱腕倒退不迭,退到床边又发疯也似扑上,一头顶在老野鬼的肚皮上。老野鬼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左掌倏扬,便要劈向他的后颈,忽然想起此子不谙武功,倘若杀了他,真的会落个图财害命的恶名。
他手腕一转,将胡混扳转过来,不轻不重,在他脸上掴了两记耳光,又将一口浓痰吐在他脸上。
胡混抓住他的腰带,狂叫:“快说,她是谁!”
“你真不知道?”老野鬼扣住了他的喉咙。
“快说,求求你……”胡混流下了眼泪。
“唔,看情景,你这小王八蛋真的不知道。”老野鬼松开了手:“我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是个蒙古人,大约十八九岁,初时,她以为你死了,哭得很伤心……”
“阿巧!”胡混如遭雷击,心神受到强烈的震撼。他在草原上,只有阿巧一个红粉知己,也只有她才会不惜一切地救她。
他在将醒未醒之际,做过一个梦,梦见天地一片混沌一片青幽,梦见天和地都被冻结成了寒冰,梦见自己被压在冰山之下,呼吸窒息冷得连灵魂都在战栗。忽然,他看到,或者感觉到冰面上映现出观音菩萨的身影。菩萨手执柳枝,将一滴圣水洒在他的眉心。他感到,那滴圣水如同一粒炽热的炭火,渗入了他的灵魂。继尔,菩萨化幻为母亲的身影,她张开双臂,将他紧紧地搂抱在胸前。他感觉到了她的体温,感觉到了灵魂中的温暖,两股温暖在体内熔融交汇,将那彻骨奇寒一点一点地驱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