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自称是草原之王的麾下,他不向西逃窜,却径直逃向正南,不一日便穿越巴颜喀拉山口,进入了结古地界。胡混如附骨之蛆,穷追不舍。
结古各番部闭关自守,绝不允许异族在境内斗殴滋事,否则立刻聚众而攻,轻则剜鼻割耳,重者当场格杀,以故胡少光纵有决一死战之心,却无犯忌之胆,惟有惶惶如漏网之鱼,沿着山脉向西逃窜。
这日,他逃至雅拉达泽附近,回头遥望胡混的身影,咬牙自语:“狗东西,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着,勒马向北,驰入一座幽深的峡谷。
一刻之后,胡混疾驰而至,在谷口站住,望望地上蹄印,长了吁一口气。
草原气候甚为奇特,山北大雪纷飞积雪盈尺,山南却仅降薄雪,积雪不足一寸,人马驰过,蹄印清晰可见。
忽地,他神情一振,目光投在谷侧的山崖之上。只见距地八尺之处,用白粉绘了一头牦牛形标记,牛尾向西。正是他与拉乃合让约定的暗记,牛尾所指,乃是他的去向。
标记下方,绘了一只小蝌蚪,也是尾西首东,这是绿豆芽留下的。
他注视暗记,心想:“看情景,这猴儿尚未寻到大哥……老弟,请原谅,大丈夫行事,当有始有终,待我追回了二宝,再来助你……”
策马上前,在暗记旁绘了一支小剑,剑柄指向自己的去路,绘罢,勒马驰入谷中。
且说胡少光纵马入谷,行不数里,便见林海莽莽,皆是数搂粗的古松古柏,地上落叶盈尺,马儿一步一陷,十分吃力。
深入里许,他拔身而起,抱住一根古松横枝,同时飞起一脚,踢在马股之上。马儿吃痛,轻嘶一声,疾奔而去,霎时不见。
他翻上横枝,藏在枝叶之中,略作调息,取出干粮和一袋青稞烧酒,边吃边喝,悠然自得地等候着猎物进入死亡陷阱。
蹄声隐隐,树隙间,人马的身影忽隐忽现。小毛神浑然无觉,一步步走向陷阱。
胡少光将干粮与酒袋塞入树洞,悄然长身,拔出长刀,刀尖斜指,力贯刀身,方待骤然突袭,陡觉右腕一麻,五指一松长刀脱手。他大吃一惊,左掌疾抄,抓住了刀柄。抬腕看去,只见“外关”穴上,钉了一根松针,入肉三分,又痛又麻手臂无力。
“飞花摘叶!”他暗暗心惊,情知附近隐有高人,拔出松针游目四顾。
这时,小毛神已然来到树下,全然不知死神向他伸出了魔爪。
“不是鱼死,便是网破!”胡少光没有发现可疑迹象,眼见得猎物唾手可得,顿时,将松针击腕之痛抛到九霄云外,刀尖直指胡混天灵盖,欲行雷霆一击。便在此时,忽闻蚁语之声直撼耳鼓:“小子,暗箭伤人,天理不容!有种便明刀真枪地干,再敢偷袭,我老人家立刻取尔性命!”
胡少光心头一震,心知此话不假,对方能够施展飞花摘叶的上乘绝技,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正迟疑间,乌骓马似有所觉,突然窜出数丈,没入密林消失了。
胡少光瞠目其后,扼腕道:“罢了,今日且放过他……”
还刀入鞘,伸掌去取干粮,讵料摸了一空,探首望去,树洞内空空如也,干粮袋与酒袋不翼而飞。他知是高人弄鬼,冷笑一声,飞身落地,朝西侧的奇峰掠去。
胡混茫然不知自己曾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追出十余里,对头鸿飞杳杳,踪迹全无。但见林木渐密,古藤盘结,已然无法控马,不得已下马曲折而行。
勉强走出半里地,天色黄昏,林中愈发幽暗,阴森森声息俱无。
“糟!这种鬼地方,如若迷失其中,不冻死也会被虎狼撕碎了……”
他不安地自语,踟蹰不前。马儿似解人意,在他背上拱了几拱,“咴咴”低鸣不已。
他讶然回首:“伙计,你干什么?”
马儿争脱缰绳,奔到一株径达丈余,高耸如云的古松下,扬起前蹄,在树干上磕了几下,回头低鸣不已。
他心中一动,问道:“你是说,附近有人?”
宝马通灵,似解人语,居然连连点头。
胡混惊喜莫名,抱住马首道:“好伙计,你竟有这等能耐,待我找找!”
说罢绕树搜寻一周,一无所见。他不死心,扩大范围四面穷搜,仍然一无所获。回首望去,马儿仍然站在树下,频频举蹄磕击树身,嘶鸣不已,状极焦燥。
他不解其意,重新搜索。这次,他由外向内搜索,渐渐搜到树下。蓦地,他站住了。
儿时,他在三姓沟中,时常入山玩耍打猎,对山里遗留的人迹兽踪极为熟悉,经验丰富,又在江湖上鬼混数载,更为精明。此地人迹罕至,落叶盈尺,树下的遗痕,逃不过他的法眼。
“有人在树下吃过羊肉,还很新鲜。”他捡起半截羊肋骨自言自语,抬头查看树身。
古树径达丈五六,树干上青苔寸厚,距地三丈处,粗壮的横枝上蹭落了几块青苔,更高处,几根细枝也被折断了,断茬尚新,显然有人曾经上过这棵树。
他眸子一转,笑对马儿道:“伙计,有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在……”
忽觉后颈一紧,一只冰冷的手掌扣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拎在半空。
小毛神儿时,听过不少山魈鬼怪害人的故事。此处林木森森,人迹罕至鬼气冲天,显然正是山魈妖魔出没之地。他想起那些鬼怪故事,登时又惊又怕魂不附体,双手乱抓乱挠拼命挣扎。
忽听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以藏语道:“浑小子,竟敢说我老人家是东西!老实点,再敢乱动,我老人家拧断你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