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想谋夺雪儿的混蛋,早被我摆脱了,不会先我一步进入石林……”
他暗暗寻思,按刀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啪!”一声,后心一震,有物坠地,回头一看,是根羊肋骨。
“什么人?出来!”
寂无声息,似乎根本没有人。
他心中怕怕,座骑必须找回,不得不硬着头皮乱闯。忽觉脚下一绊人向前栽,摔了个狗吃屎嘴啃泥。
他心火直冒,跳将起来便要叫骂,只见一团物事迎面打来,慌忙躲避,却未躲过,竟是一只破皮靴,臭气冲天。
“再敢装神弄鬼,俺要骂啦!”他顿足怒叫。
“嘻嘻……”丈外石笋后,探出一颗光头,朝他咧嘴一笑,又缩了回去。
他飞奔上前,怪!石笋后鬼影俱无,忽觉后颈被人摸了一把,猛然回身,却不见人。
“哪个……”他怒不可遏,“混蛋”二字几乎冲口而出。
“哪个什么?”身后有人问道,说得是汉语。
“你是谁?”他背身问道。
“我是我,你是谁……”
他闪电般转身,“是谁”二字音犹在耳,身后却空无一人。低头望去,沙地上只有自己的脚印。
“你……你是人是鬼……”他后心发冷,嗓音都变了。
“人即是鬼,鬼即是人。”
“你缠……缠着我作甚?”
“讨债!”
“讨债?”他脸色泛灰,大概真遇到鬼了。
“俺……从没……没杀过人……”
“债有多种,杀人是债,借物不还是债,盗人之物也是债……”
“这……一切俺……俺都没干过,你……认错人了……”
“我会认错人?笑话!”身后的声音忽然转厉:“你擅闯禁地,意欲何为?”
据说鬼很自私,绝对不管与己无关之事,行侠仗义的侠义鬼并不多见,不然,世间便不会有那许多欺男霸女,巧取豪夺的不平之事,也不会有那许多屈死鬼。既然管了,大概不是鬼。
他胆气一壮,忙道:“胡说八道!恶贼要抢我的雪儿,我打他不过,只好溜之大吉,吃他一路追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意中逃到这里,谁擅闯禁地啦?”
“雪儿?唔,名副其实,果然像团雪。你这尕娃小小年纪,能保住它吗?”
“保不住也要保,万一保不住,我便将它送入深山,决不能落入恶贼手中。”
“善哉善哉!经云:‘顺名为善,逆名为恶。’一善生,佛必佑之,尕施主,请转身!”
“你到前面来。”胡混生怕被他戏弄,不肯转身。
身后“嘻”地一笑,诵经云:“诸法因缘起,如来说是因。我酒袋**与你相遇,也是有缘,到前面来以后又何妨?”
红影一闪,现出一位红衣**,冲着他“嘻嘻哈哈”怪笑不已。
乍然看去,此僧双眉皆白,足有七八十岁,形容枯槁,面上沟壑纵横,极似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细看双眼,一对眸子明亮清澈,漆黑如墨神光湛湛,绝对不像个古稀老人。一幅红帛胡乱裹在身上,千疮百孔破旧不堪。腰间悬挂一只巨大法螺,足上仅存的一只皮靴,露出了五趾。左肩搭了一副褡裢,鼓鼓囊囊,露出了烧鸡羊腿。左掌抓了一根啃得尽光的羊腿骨,右手拎了一只巨大的革囊,透出浓浓的酒香,足有二三十斤。
“是你!”胡混认出了老僧。
此僧人称酒袋**,一个游戏风尘的异僧。
胡混目注他褡裢中的烧鸡和酒囊,惊奇万分。
塞外地处高寒,少产五谷,牧人多以畜肉奶酪为食,**不戒腥荤,但绝对不食鸡鸭鱼肉,更不饮酒,此僧竟然百无顾忌,真怪!
“是我。”酒袋**挤眉弄眼:“去年,你乘我作法事,偷了我的灵泉神水,是也不是?”
去岁初冬,胡混东返,途经扎西奇寺,风闻寺西北十余里的山谷之中,有一眼灵泉,可治百病十分灵验。他在草原上闯荡数载,一无所获,不肯放过任何机会,便去寻找。
他以为灵泉无主,岂料赶到地头一看,只见一座小小的寺庙前,灯火通明,一位老僧面对数百信男信女,吹吹打打大作法事。那位老僧,正是眼前这位主儿。他等之不及,一不作,二不休,偷了一瓶泉水溜之大吉。
他原以为此事神鬼不知,不意竟被主人发觉,不觉黑脸发紫,强词夺理道:“什么灵泉神水,全是骗人的鬼话,根本不灵。”
“你说什么?”酒袋**怪眼一睁:“本**的神水百灵拜验,除非药不对症。”
“你的神水能治何症?”
“你得了何病?”
“俺……我没病。”
“没病还来偷我神水?”
“我没偷,是取。”胡混狡辩:“天生灵泉,人人可取,我为何不能?你在泉水旁盖了座破庙,就成你得了?”
“不错不错。”酒袋**连连点头:“出家人除了这副臭皮囊,别无一物,你自然可以取,是盗取。”
“什么盗取,写文章要言简意赅,说话也是如此,平白多加一个字,不嫌罗嗦?”
“是极是极,取也取了,不必说它。来,坐下说话。”酒袋**喜眉笑眼,在石笋下落座:“尕施主,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