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混连连摇头,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无论交与不交,少司命都不会轻饶了他,一旦交出,死得更快。
他灵机一动,说道:““想谋夺我的雪儿的,不止你一人。有位自称姓达的老贼,阴魂不散穷追不舍,我从山中逃到府城附近,总算摆脱了他。”
“达老儿也来了?”少司命暗吃一惊,伸出手掌惶急地说:“快给我解药!”
“我说过,解药在我朋友手中,再等片刻,他们快来了。”胡混一点也不着急。
他能等,少司命却等不及,腹中一阵怪响,一股热流直冲海底,大有破关而出之势。有心制了胡混穴道再去登厕,但他此刻的内力全用在控制海底,稍一松懈便会前功尽弃。
“老老实实在此等候,若敢逃走,老子要你生死两难……”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胡混,强提真力,转身飞掠而出,急急如厕去也。
胡混原非老实主儿,此时更不老实,少司命前脚出门,他便后脚溜之大吉。
* * * * * *
日已西斜,胡混信马由缰向东走,走向黄河渡口。
午前,他在途中接连遇到几拨武林豪杰,匆匆向东赶,有人看到他的坐骑,拦住他问东问西,大有强抢之意。他心中害怕,逃入山中躲避半日,此际道上空荡荡缈无人影,他才放心地就道。
正行间,无意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头上竟然生出两只怪角,不禁大吃一惊。
怪角粗若人腿,分向两边,角尖向两边倒,顶端平平,晃晃悠悠十分怕人,伸手一摸,空无一物,回头看去,身后空空鬼影俱无,回头再看地上倒影,怪角依然如旧。
“莫非遇上鬼了?”此念一生,登时毛骨悚然,向下一伏,大叫:“雪儿,快跑!”
异兽一声轻鸣,长尾一扬,速度陡然加快了十倍,耳边风声“呼呼”,两边的山崖坡影闪电般往后倒。
急奔一程,低头看去,怪角不见了,讵料方自坐起,右肩忽然生出一颗说圆不圆,很像人头的物事。
坐骑雪儿极具灵性,通常,绝不允许陌生人接近,但它此刻却毫无反应,不是鬼魅是什么?想到鬼魅附体,登时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栽下鞍来。
坐骑极具灵异,主人一落鞍,它立刻收蹄停住,折转身来,舔着主人的脸轻轻地叫。
“呵呵呵……”有人狂笑:“小娃儿遇上了鬼,吓掉了魂,有趣有趣,好玩好玩,呵呵呵……”
胡混听到人声,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怪人,犹如恶作剧的孩子,在旁边拍着双掌又跳又笑,得意非凡。
此人矮矮胖胖,满头乱发从头到颌纠缠一团,分不出发与须,乱发与乱须结了许多小辫,辫稍上扎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小绸花。胡须太多太长太乱,看不到嘴巴,只能看到红红的鼻子,和一双亮晶晶淘气的眼睛。乱须上挂满了鼻涕口水,滴滴答答直往下落。
衣着更加不堪,一身锦袍半新不旧,草绳束腰,满身油污泥垢,无法辨认原来的颜色。
脖颈上挂了一串大铜铃,腰间也系了一串小铜铃,笑声、叫声、铃声,各种怪声浪乱响一气。
“不周癫瘟!”
胡混暗暗叫苦,此人正是武林财神的四弟,昆仑五瘟之一不周癫瘟,一个半疯半傻的怪物。这家伙出了名的难惹难缠,最喜欢恶作剧捉弄人,落在他的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无为老道曾对他描述过武林四怪的形貌特征,是以他一看便知。
适才,癫瘟倒立在胡混鞍后,影子中的双叉,是他的两只脚。他的轻功出神入化,异兽雪儿的背上多了一个人,它竟然毫无察觉,将胡混吓得半死。
他坐在地上,呆呆望着癫瘟,急思脱身之计。
癫瘟蹦蹦跳跳,围着他转了几圈,俯身问道:“小娃娃,你是谁?”
“我是我,你是谁?”胡混苦思无计,随口应道。
癫瘟挠着乱发想了想,说道:“我……我是你。”
“你是我,我是谁?”
“你……对了,你是我。”
“说得对,你叫我是你,我叫你是我……”
“是极!是极!”癫瘟欢天喜地:“我是你,我的玩法聪明不聪明?”
他常常这般询问被他捉弄的倒霉鬼,如若答错,他会用新的玩法,使对方叫苦连天。
“聪明,聪明极了,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强笑着作答。
癫瘟一把拉起他,将他抱在怀中,又跳又笑欢天喜地:“他们都说我是白痴,只有你说我聪明。好朋友!好朋友!你是我的好朋友!”
胡混心中一动,挣开身笑道:“说你是白痴的人,一定是个白痴。”
“是极,是极,说我是白痴的人,一定是个大白痴。”疯癫瘟笑逐颜开,愈发喜爱黑小子了
“是极,是极,你是天下最最聪明的人,赛过诸葛亮一百倍……”
“对对对!”癫瘟“呵呵”大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拉住他的手说:“我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其他人都是白痴……咦,诸葛亮是什么人?难道他也很聪明吗?”
癫瘟眼中射出一缕精芒,胡混暗吃一惊,唯恐说错话,小心翼翼地道:“他是一个古人,虽然有点小聪明,但远远比不上你……”
“不行不行,一点点都不行,除了我,都是白痴。”
“他已经死了一万年,即使活着,在你面前也是个白痴。”
“有理有理,既然一万年前有个白痴小聪明,我的名号须得改一改,改作天下武林第一聪明人赛过诸葛亮一千倍、不!一万倍。”
“有理有理,老兄当之无愧……”
“不对不对,你是老兄,我是你的弟弟我是你。”
听他说话颠三倒四,胡混忍俊不禁,“哈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是极是极,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你,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哈哈哈……”
癫瘟看到他笑,也随之裂开大嘴“哈哈哈”大笑。
“你是我弟弟,你在这里干什么?”胡混忍住笑问道。
癫瘟说道:“白痴们都去寻找水晶宫,只有我这聪明人在寻找一个骑着白色怪牦牛的黑小子。你是我哥哥,你见过黑小子吗?”
胡混心中一跳,连连摇头:“没见过,没见过,你找他做甚么?”
癫瘟道:“听说黑小子的怪牦牛是洪荒异兽,白痴都想抢它,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当然不甘人后。你是我哥哥,你的马真怪,怎么长了四只角?”
“它……它是怪胎。”
“原来是怪胎。”疯痴连连点头:“这怪胎的脚程好快,我本想要了它,既然是你是我哥哥的,我就不好意思要了。我要去找那个黑小子,你是我哥哥,再会!”
说走便走,窜上山峰蓦尔已杳,身法快的骇人听闻。
“好玄!”胡混暗暗谢天,爬上鞍背急急赶路。自古黄河不夜渡,被疯痴耽搁了半个时辰,再不快赶,日落之前便过不了黄河。
渡口在望,远远地,一个身着红袍,头扎黄巾,腰悬长刀的蒙古大汉,伫立岸边,注视河面纹丝不动。
河面上,一只羊皮筏子在惊涛乃浪中倏起倏落,斜斜飞渡惊险万分。乘坐这种渡船过河,需要不怕死的勇气。
皮筏上,只有一名乘客,也是一位头扎红巾,腰系红带,身着青袍的蒙古汉子。
“属下扎哈图参见首领!”皮筏靠岸,红巾大汉飞身登岸,上前躬身见礼。
“为何来迟?”黄巾大汉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