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霍兄倒噎了一口气,语气稍缓:“此庄能否守住?”
“守不住。”汪管家直言不讳:“来着皆是一流高手,目下虽然不敢强攻,待官兵一到,强弓硬弩加火枪,此庄必破。”
“汪兄有何打算?”霍兄不怀好意地问。
汪管家呆了一呆,叹口气道:“霍兄放心,汪某知道后果,庄在人在,庄破人亡,在下决不敢吐露半字。”
“甚好。”霍兄露出一丝阴笑“只要我等与那些小羔羊能够脱身,霍某保证汪兄的家小安然无恙。”
“多谢!庄内有秘道可通后山,只要你将小羔羊悉数带走,无凭无据,汪某自有应对之策。”
“自家兄弟,不必言谢。请速去拒敌,能守多久守多久。”
“我会坚持到底,请照顾在下的家小。”
“我会禀报主上,保证你的家小衣食无忧平平安安,请汪兄好自为之,告辞!”
霍兄说罢,抱抱拳掠到庭前,招过一名大汉,急急说道:“此庄将破,速命众弟兄,带上小羔羊由秘道脱身!”
大汉躬身道:“禀首领,有一只羔羊病势沉重,恐怕活不过今夜……”
“活不了就毁尸灭迹,速去!”
北邛山乃是盗墓贼的乐园,有些庄院,原本便是巨寇所建,他们探明地下宝藏之后,便在上面大兴土木,建造庄院遮人眼目,尔后将地下宝藏洗劫一空,远走他乡销声匿迹。这类庄院,通常仅有一道高墙,数间茅屋。
这座庄院便是如此,明末清初,战火连绵匪患不绝,有人将它改建成堡垒以避兵祸匪患,之后,又成为悍匪的密窟。
庄院下面,有许多青石条筑造的巨大墓室,室内的财物,早已洗劫一空,棺椁遗骸,早已不知去向。
石室内孤灯如豆,十余名小男女蜷缩在草堆中瑟瑟发抖,室内生了一盆炭火,仍然抵挡不住澈骨奇寒。
“娘……俺热……娘……水……”
侧室内,草堆中倒卧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只见他脸色发赤,呼吸急促**不已。
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翻身爬起,伸出小手摸摸小男孩滚烫的前额,像大人一般叹了一口气,从贴胸处取出一只蝶形小银壶,打开壶盖,扶起小男孩,柔声说:“**,再喝点水。”
小男孩喝了几口,神智微清,微启双目,虚弱地道:“姐姐,俺好怕……”
“好弟弟,甭怕,姐姐永远陪着你……”小女孩抱住小男孩抽抽嗒嗒
“姐姐,俺冷……”小男孩双唇乌青,双眼一翻遽尔昏厥。
小女孩又惊又怕,眼泪汪汪正要呼唤,门外灯光摇曳,一群大汉飞奔而入,各自挟起二个小男女转身便走。
一名大汉闯入侧室,一把拎起病童,巨掌一举便要拍下。小女孩抱住他的腿,哀叫:“大叔,他病得很重,爹妈又不在,求求你,不要杀他……”
大汉瞧瞧小女孩哀怜的眼睛,又看看半死不活的小男孩,迟疑不决。
正在这时,蓦闻隐隐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传来汪管家的厉吼:“强盗杀进来啦,拼啦……”
大汉脸色剧变,叹口气将小男孩塞进草堆,低道:“他已经活不到天亮,我又何必造孽……”挟起小女孩急奔而去。
张捕头率领百名弓弩手急如星火赶到庄前,无为老道不遑多言,剑指墙头高叫:“张施主,快射!”
“射!”张捕头挥刀下令。
这班弓弩手,是从神机营调来的神射手,只闻弓弦狂震,锐啸齐鸣,万箭齐发,箭箭贯胸穿脑,只刹那间,十余条黑影惨叫着摔下墙头。
叫声未落,第二拨劲矢带着死亡的锐啸临头。
“杀!”
无为老道一跃而起,身先士卒向前冲,冲进五六长拔身而起,跃上墙头剑向左荡,接着向右迅猛冲刺,所经之处波开浪裂,血肉横飞锐不可当。
“杀呀!”群豪如影随形,疯虎般扑上墙头,放手狠杀,刀刀见血,剑剑索命。
“铮铮铮……”剑声震鸣,汪管家连接五剑,气血翻涌,半身发麻步步后退。
“是你!”老道眼中冷电四射咬牙切齿:“伏牛二虎汪炳文,十五年前,贫道曾放你一马,原以为你会改邪归正,不意你这孽障变本加厉为虎作伥,躲在此处为祸苍生,你该死一百回,接招!”
老道须发俱张,挺剑狂野地进招。
汪管家也认出了老道,不觉肝胆俱裂。十五年前,他便非老道十招之敌,适才硬接了几招,已知十五年后自己仍然差了一大截。墙头宽仅八尺,无法闪避,身后与墙内的悍贼与群雄杀作一团,墙外官兵张弓搭箭,跳出去保证会被射成刺猬。也不敢逃,妻儿老小命悬一线,除了硬拼别无他途。
连接三招狠着,勉强封住了老道的三招杀着,连退三步汗如雨下,咬牙道:“破寨杀兄之仇,汪某靡日或忘,老杂毛,今日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孽障,你接不住贫道十招,谁是主谋?如实招来,贫道赏你个全尸。”
老道拂剑沉喝。他很清楚此人的艺业,一个占山为王的山贼,绝无能力做出这等大案,一定有幕后主使者。
“呸!什么主谋从谋,除死无大难,你休想从大爷口中问出任何事……”
“恶贼,转身!”身后传来震耳的沉喝。
汪老贼心中一沉,知道完了。
此时,墙头的悍贼已经全部伏诛,群雄纷纷跃入墙内追杀残敌,大势已去。
汪老贼一声厉吼,困兽犹斗向前冲,狂野地进击。
老道“哈哈”大笑,“如封似闭”格开来刀,剑光流转乘势递出,匹练如电,锋尖一闪即至,贯入右“肩井”再向外荡。
汪老贼全身一震,刀脱手面如死灰,右肩血如泉涌,右臂晃晃悠悠挂在身边只连着几根筋,废定了。
“诸位,快救幼童!”老道高叫,叫罢,为老贼点穴止血,然后扣住汪老贼左肩井拖下墙来。
群雄点起火把逐屋搜查,庄院占地三亩有余,房屋不足三十间,霎时搜完,一无所获。
“孽障,那些幼童在何处?”老道心火直冒声色俱厉。
“什么幼童,大爷一概不知。”汪贼心中大安面不改色。贼无脏,硬如钢,口气极硬。
“贫道业已查明,一股悍匪劫持了十三名幼童,于昨夜躲入此庄,不见外出,你敢否认?”
“大爷当年占山为王,杀人放火是实,什么劫持幼童,大爷一概不知。倒是诸位明火执仗,闯入本庄杀人放火无法无天,哼!老杂毛,大爷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公堂上见!”
群雄面面相觑,金大侠拄着剑鞘一拐一拐地走近前来,低道:“道长,无凭无据,万一……不如……”
“不行!贫道的弟子从汝州跟踪至此,亲眼看到悍贼进入此庄……”
“可是……”
“庄内必有密室秘道,再搜!掘地三尺也要搜出来!”
老道发了狠,下令再搜。群雄分头入屋,展开搜查。
俄顷,忽闻有人高叫:“道长,搜到一个孩子,还活着……”
叫声入耳,汪老贼如遭雷殛,脸色惨变,冒出一身冷汗,暗暗顿足:“该死的,竟然留下了活口,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