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峰集团能为多金的太子爷,和他手下风头无二的超实力派歌手——光是把这两人的名头放在一起就显得般配。要是能成全这么一对璧人,倒也不亏自己花这么长时间为他们当垫脚的石头,被所有人笑着踩。
拉开车门踩下油门,在凌晨的时分,梁望君将车往江边开去。在这个时间,两岸的景观灯都已经暗了下来,江面上只有近处折射着路灯昏暗的残光,更远处只剩下一片不透光的浓黑,像是积聚的墨。
梁望君站在江边,凝神看着这片黑暗中默默起伏的江面。许久后他抬起手,将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白金戒指褪下来,毫不迟疑地向前掷了出去。
小小的银色圆环在脱手的瞬间便无法寻觅踪迹,梁望君的胸膛无声地起伏几下,在夜风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梁望君,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别人的丈夫,你要教我。
祁洺低头为他套上这枚戒指,抬眼看他的表情很认真,像是在和他做一个约定。
梁望君低下头,将头慢慢埋在倚着栏杆的手臂里。应激用的冷静一点点褪下去,他在没人看到没人嘲笑的黑夜里,终于泄露出些许的软弱来。
再抬头的时候,梁望君用掌根抵着眼窝,擦掉了残存的眼泪。吸了吸鼻子,他逆着风给自己打气——没关系,梁望君,你这条命结实又能扛,这不算是什么过不去的坎。
不过是花了十年的时间,成就了别人的江山和美人,顺带耗光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和期待。
能最终认清自己有多失败,也算是可喜可贺。
……
三天后,S市钟华山,半山处的某弯道。
黑色路虎的前脸撞进了右侧的山壁,前风挡则被一辆飞起的帕加尼砸得变了形,正徐徐地冒着浑浊的灰烟。这辆车的底盘还完整,车顶和前半却像是被捏扁的易拉罐,已经完全走了型。
救护车和警车来时,饶是见多了这种场景,依旧要为这种惨烈的景象咂舌。车祸现场的前方是几辆斜停着的超跑,几个女孩子一边大哭着一边向员警诉说着事故当时的情景,她们的男伴面色铁青地辩解着这件事和他们没关系,那辆路虎仅仅是不走运。
当人手到齐,他们终于可以把那辆帕加尼从路虎的车顶上翻下来。奇迹中的奇迹,因为驾驶失控而肇事的帕加尼车主仅仅是陷入了昏迷,被他砸中的那辆车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原先坐在驾驶位的驾驶员像是想将身体偏向副驾驶的方向躲闪,却依旧被跑车狠狠砸中。弯折扭曲的钢筋深深地陷进他的脊背,待到救援来临的此时,这个人身上的血已经流了个干净。
一边皱着眉,救援人员一边将钢筋钳断,将那可怜的驾驶员从侧拖着移往一边。能够住在这山上的非富即贵,他们原本只是想做得妥帖一些,尽到救护的本分,哪想等他们做完这一茬,几乎要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被挡在那具尸体之下的,赫然是已经被浸成了血人的祁洺。
在那张脸孔露出的同时,救援队所有人顿时瞳孔紧缩,大声地呼喊叫唤着,把带着的仪器往这边挪。这样的声响足够惊人,让祁洺被血糊住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他疼得要命,在逐渐清晰起来的视野里去找一张熟悉的脸。许许多多人挡在他的眼前,等到他终于找到一个空隙侧过头,却只看到了左手边一具已经没了动静的身体。
祁洺向来少有表情,此时脸上却当真是一片空白。
“梁……望君……”
他叫那个人的名字,陌生的人却在把他扯离他。
“你们……救他……梁望君……”
祁洺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碰那个人垂下的左手。只是将要碰到的时候,他蓦然发现,那只手上除了残留的血迹,只剩下无名指根一圈轧眼的白色晒痕。
——他手上的戒指还在,梁望君却已经把它摘了下来。
不过是一瞬间的迟疑,有人从旁将他拖拽着拉上了担架。祁洺的眼睛睁着,在他全无自觉的此时,眼泪从眼角毫无声息地流了下来,在他的脸上冲开了两道浅淡的血痕。
太阳晒得过分,被他忽视至今的剧痛忽然清晰起来。祁洺闭上眼睛,陷入到长久的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