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扎基自己跑出去又自己回笼子的惊悚事件过去半个月了,这十几天风平浪静,平淡安详到让来访者们再一次松懈了神经,虽说加强了警戒,也采取制定了很多防范措施,对此宫凛的评价是:毛毛雨。
她觉得这不像平静日常,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可惜扎基不鸟她,搞得自己的地位越来越差了,驯化者都当不了的话,她就又回归小白鼠金丝雀的地位咯。
不过生活总是有好有坏,尽管她目前与扎基的关系水深火热,但和奈克瑟斯倒是一日千里,甚至不需要在遗迹之梦里就能够对话,只不过基本上是她烦着对方,十句话能回应一句就算成功。
她无所谓的,平白拥有奈克瑟斯足够奢侈了,对方是神坛上的,能拽到烟火缭绕的凡间很不容易。
这其实不能怪奈克瑟斯高冷,很多时候宫凛的话挺没营养的,完全让奥不知道怎么接腔呢,比如——
“神仙下凡辛苦了,你觉得在我身体里住着舒服吗?”
“奈克瑟斯,我洗澡你能看到吗?”
“我其实很害羞的,不过我的身体就算你的身体,有什么缺陷你都憋着嗷。”
“说起来,你能操控我的身体,代替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吗?像赛罗那样?打扎基的时候你打,我给你喊加油。”
“咳咳,如果我去找扎基,中途发生点奇怪的事,你也能知道吗?不,我没有涩涩的想法,是它不老实!”
“就是说,我可不可以单方面屏蔽你。”
“我可不是对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就是人这种生物吧,多少要有点隐私对不对?”
“要是咱俩真的合体了,是我在打,还是你打啊?好紧张,我要不要做点演习?”
“受伤的话,你扛的伤害多,还是我多?”
“我觉得扎基也许还能抢救,我应该还是有改变一点命运吧。”
“你夸夸我,说宫凛做得好。”
“奈克瑟斯!奈克瑟斯!理我一下!”
以上只是宫凛日常打扰奈克瑟斯的一个缩影,还有很多天马行空的对话,奈克瑟斯其实挺想屏蔽的,只不她处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中,它不能够这样。
或许这是宫凛的乐观精神在强撑,调侃一下,吐槽放松。
相识不过一个月,奈克瑟斯对宫凛的了解仅次于扎基、阿姆了,甚至在精神层面上更贴近亲密。而宫凛对于奈克瑟斯的了解约等于无,她问过,只是得不到什么回应,那不说就不说嘛,陪着她就很够意思了,不需要刨根问底。
从浴室里打理干净自己,换上衣服后,宫凛振作道:“我今天准备再去找扎基谈谈。”
奈克瑟斯:“……”
宫凛:“不和它赌气了,我之前的做法也不够成熟,能话疗就话疗,对不对。”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宫凛就默认拍板:“好的,出发!”
因为发生过扎基跑路的情况,现在的宫凛要去见对方还是需要一些手续的,不能像之前那样畅通无阻。请示了阿姆还有一些执行官,竟是要提前预约,宫凛排号到了三天后的半夜。
阿姆表示最近有很多教授专家,各方面领域的顶尖者轮番来研究扎基,甚至还有心理疏导之类的。而留给她这个驯化者的时间并不多,如果扎基反感,她其实见不到对方的。
现在排到了五天后的半夜算是不错的了。
“啊……居然要排队,还那么后面……这可是十万火急的事。我难道不比那些科学家香吗。”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宫凛失落地站在科研塔的天台,看着新建中的城市,半个月前破坏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
口中嘀咕着不满,却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毕竟也因为自己的原因没法变身成奈克瑟斯。
拳头不硬,真是没地位。
以往的尊重,全是建立在扎基愿意的情况下。如果它不做人,宫凛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原来,被讨厌是这种感觉。
整个上半身挂在栏杆上,任由高层的风将长发吹得纷乱,宫凛心下彷徨,不禁想到了无数次坐在扎基肩膀上,手心里看风景的过往。
她来这里两年,与扎基相处一年,那些算得上苦尽甘来的回忆就像昨天发生的那般,可为什么转眼,她就跟不上扎基的变化了。
她好心酸,好难过。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她明明一直在身旁。
如果一切无法挽回,朝着既定的结果走去,她也要不自量力地做出阻拦,纵然可笑。
奈克瑟斯借着宫凛的双眼注视着远处修建的城市,此时的女人没有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起来是消沉悲伤的。只是她的神色并未展现太多的颓废,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坚韧,像是被燃烧过后的灰烬掩埋的星火,等待着再一次的爆发。
奈克瑟斯静静地体会着宫凛的情绪波动,在这一瞬,高度重合。甚至共感过强,它领悟到了宫凛对于扎基拉扯的感情与还不成熟的觉悟。
奈克瑟斯知道宫凛对它并非很熟悉,却因为年少时期对影像的接触,而有着对奥特战士纯天然的信赖与依恋,没有过丝毫怀疑。就算不知道它是诺亚的幼年体,她也全身心信任。
如今的模样是它力量的不完全形态,与人间体需要一步步的磨合,或许才能恢复。之所以不告诉宫凛实情,是因为以她目前的条件,是不可能让它恢复成诺亚的。
如果说了,她或许会用极端的方式来折腾她自己,这不是奈克瑟斯想要的结果。
诺亚在宇宙中漫长的旅途,拯救过很多人,能够得到遗迹之梦的不再少数,但很少有人能够克服重重阻碍成为光的传递,而能直接回应它成为完全体诺亚姿态的,目前没有。
宫凛不是特殊的那一个,她甚至连最简单的融合变身都还无法做到。
“奈克瑟斯!”
忽的,女人的话像投入湖水的石子,激起了水花。
“干饭去!饿着肚子是不能思考的!”
“……”
为了五天后与扎基对话,宫凛开始了全方面的话疗准备,阿姆来找她就看到了各种话术大全,写满了纸张,仿佛回到了当初她“万字血书”要求停止造扎基的行为中。
阿姆静默不语,心事重重地退出去了。
奈克瑟斯不会干扰宫凛的选择,如果需要,它的光会回应变身,如果不需要,它也会消失。
沉默寡言的奥特战士见证了她的努力,好似看到小小的人类在荆棘遍布的道路上背负起了巨大的,不属于她的责任,咬着牙,步履蹒跚地在光芒下行走。
五天后的凌晨,宫凛终于可以去见扎基了,她满怀斗志,却被阿姆给劝住了。
开始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阿姆有了忧心,他拉着宫凛,以一种摆事实讲道理的模样说道,“或许你可以放下驯化者的身份了,小凛,为什么还要去见扎基,你当初明明很讨厌它。”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排了五天的队。”张口就喷的宫凛严肃地比出五根手指头,看起来对于预约很不满。
她看出了阿姆是在关心她,可能是想将她与扎基的培养关系斩断,让她彻底地被排除在这个项目之外。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或许她不会遭殃。
当然,这是阿姆的思考,然而晚了。
笑得贼兮兮的宫凛用食指戳了戳阿姆的心口,语气轻扬地说:“哦哟哟~吃醋啦?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好女人,后悔没有与我一起玩父母养孩子游戏了?”
“……你正经点。”
“我好正经的,想约我,我看看行程表再回你吧。”
过了一把万人迷的瘾,宫凛还觉得挺爽的,从阿姆的身旁擦肩而过,她随意地扬起手臂挥了挥,像是在说不用担心我。
阿姆之所以感觉到不对,是因为在一次的调研中,一名教授在扎基的面前念了诺亚,霎时,无形的力量将教授弹飞了,那具身体像个玩具般摔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脏器骨头全部破裂,内部大出血。
教授没有抢救回来,死在了手术台上。
在场的所有来访者都认为扎基不是有意的,它甚至根本没有动手,或许是力量增长过快带来的下意识反应。唯独阿姆埋下了警惕的种子,他开始想起宫凛最初声嘶力竭的警告。
后来,阿姆仔细地研究了扎基,并且将宫凛以往写的东西捡起来看了,结合着所有的事件,他的信任被动摇了。
他很想相信他们的信仰与科技,然而一旦产生怀疑,就很难再全心全意地认为扎基的诞生是正确的。
一直坚定到如今的阿姆产生了迷茫,或许,他还能做的就是将宫凛从造神的计划中摘出去。
通往新型的观测室之前有一条很长的隧道要过,在这个过程中就能检测完进入者的信息,宫凛的情绪经历了好几个变化,若无其事、胡思乱想、忽悠套路,直到最后她来到扎基面前。
脑子里的话术技巧不翼而飞,只能说剩下的全是感情了。
扎基像是等了她许久了,保持着原本的身形,乌云罩顶般的压力倾盖而下,巨型的兵器勾了勾手指,空间发生了变形波动,黑色的墨汁流动着包裹了观测室,所有的监控设备在一刹那失效。
一种浓浓的关门打狗的既视感,不太文雅地这么想着,宫凛露出一丝怯,深呼吸了片刻,忽然,她听到奈克瑟斯的提醒。
[我在]
没错,她不是一个人在奋战,是有靠山的!
明亮的目光向上抬起,直刺庞然大物,宫凛笑了笑,“我们谈谈吧。”
不再迁就宫凛的形体做出改变,扎基保持着绝对的压迫感观赏着对方,“聊什么。”
“如果你没什么想说的,那就听我说说?前阵子是我不够理智,不应该与你赌气,我和你道歉,如果说我有什么隐瞒你的,我可以解释。”
“你已经隔绝了外界的空间,接下来的话只有我们知道,那就敞开聊吧。我断定你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并且有了很多的想法,你还会骗人,你狡猾得很,小伙子,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摆出了教导主任的脸,宫凛叉腰指向这座大山,打算用活泼一点的状态让紧绷的气氛放松些。
扎基:“……”
被这么可爱的指控了,也看不出对方的怒火,扎基权当做对方在咩咩叫,展现出了一副你奈我何的高傲架势。
宫凛没想过自己简单的嘴炮就能让毁灭的根源悬崖勒马,但她的决心需要传达,“我说过我会负责你,如果你乱来,我也一定会阻止的!”
“怎么阻止。”
“呃……”她傻了。
“砰——”
被意念操纵的重力让宫凛被打趴在地,脸颊被无形的力量摁在地上摩擦,红了一大半。她却倔强地不服输,用那双眼睛盯着上方的巨人。
奈克瑟斯的光从胸口扩散,感到好受了一些的她咬着牙,在背上压力消失之际,立即爬起来站好,只不过刚挺直身体,就被迎面而来的巨大手掌压住。
“唔——”
凭借着身体里的光才勉强抡起双臂架住了手掌,宫凛感到全身的骨头在吱嘎响,汹涌的力量如海啸,膝盖弯折,轰然跪地。
才刚倒下,徒然又被掐住脖子质问,宫凛看着等身化的扎基,猩红的眼灯犹如炼狱,要将她吞噬。
“你体内的光是谁的。”
“你的。”疼得捂着肚皮咳嗽了几声,宫凛气息不畅地说着。
“撒谎,我的光已经被压制,谁的?”
“……”
宫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扎基,脑子里过电一样揣测了很多,最终精准地踩到了雷点,“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是仿造生命体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扎基就算有什么多余的想法都是顺理成章的了。保护神不能接受自己是仿造的影子,它需要纯粹的感情,恐惧不比崇拜来得更直观强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