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陆云卿望过来,齐先生眼中露出一丝尴尬,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却见陆云卿已然起身走出了凉亭,对她福了一礼,轻声说道:“座师,方才学生失礼了。”
“没有没有。”
齐先生本就心存一丝愧疚,见陆云卿竟然先行道歉,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由衷的钦佩。
若是设身处地地想,他站在陆云卿这个位置,若真受了委屈,怕是早就怒得大闹考场,被赶出学府了。陆云卿居然能迅速恢复冷静,实在难得。
犹豫了一下,齐先生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说那副画不是你的,那你真正所画,又是何物?”
陆云卿微微摇头,面容泛出苦涩,轻声道:“画已被人偷梁换柱,多说这些又有何用?学生身无背景,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既然学生有人故意针对,下午的绣考多半也会……这寒梅学府大概是与学生无缘罢。”
说到这里,陆云卿语气顿了一下,“那副画终究是埋没了,不过画上却有一首短诗,还能念给先生听。”
“嗯?”
齐先生神色一凝,便听得陆云卿朱唇轻启,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凉亭之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枯荣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一诗道出,陆云卿翩然而去,齐先生却是彻底愣住了,眼前仿佛能看到高门大户中官官相聚,歌舞升平,路边却有乞丐活生生冻死饿死,如此讽刺的画面,竟通过短短五个字就能全然显现。
齐先生甚至都不需要去看画,光凭这首诗,他就已彻底明白,陆云卿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她的画一定是被贺棠之调换了!
“此事既是事实,我怎么也要去府主告状,不论成与不成,无愧于心!”
齐先生咬了咬牙,立马就去找学府府主。
……
午时刚过,第二场复试便正是开始。
陆云卿来到绣考考场,她抬眸忘了一眼主考台上的两人,旋即低下头,选了一根最细的针,立刻下针刺绣。
她要绣的面积太大了,画面又细致,三个时辰的时间很紧迫,不能有丝毫浪费。
就在下午复试正在紧张进行的同时,绣坊的贵客终于到了。
“吁——”
随着马夫一声吆喝,一辆华顶马车停在绣坊门前,随后下来一位面如冠玉、手持折扇的的偏偏佳公子,早就候在门前的坊主看到她见状立刻迎了上去。
“陆州城绣坊,恭迎洛小侯爷大家光临!”
洛姓少年眉眼含笑,语气微诧道:“我一入城就听到寒梅女学复试的消息,袁坊主怎么有空呆在绣坊?”
“洛小侯爷说笑了。”
绣坊坊主恭谦一笑,“小侯爷莅临敝坊,乃是一等一的大事,若是坊主不来亲自相迎,岂非乱了规矩?”
“袁坊主言重了。”
洛姓少年打开折扇,微微笑道:“久闻陆州城绣坊绣技上佳,更珍藏有‘猛虎下山图’等惊艳传世之品,我早就想来观摩一二,正巧今日路过此地,就想着过来一观,坊主可否方便?”
绣坊坊主顿时露出笑容,让开一个身位,恭声道:“坊内早就准备齐全,小侯爷请!”
“那本王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
洛姓少年朗笑一声,与坊主一同踏入绣坊之中。
陆州城绣坊年代久远,早年也出过几位能进宫为圣上绣衣的御用绣师,底子深厚,留下不少可观之物。
洛姓少年一统游玩观赏后,已是两个多时辰后的事情。
眼看天色还亮着,他眉头一挑,“坊主,不如去寒梅学府看看?京城的寒梅女学选拔我倒是去旁观过,不知这陆州城的寒梅与京城寒梅可有不同呢?”
坊主闻言顿时一笑:“小侯爷若要去看,可要抓紧时间了。再有半个时辰不到,今日的复试可就结束了。”
“那正巧去瞧瞧结果!”
洛姓少年一拍扇子,“坊主可愿同去?”
绣坊坊主心里还惦记着陆云卿的绣考,闻言自欣然应允,二人同坐马车向寒梅学府驶去。
不到盏茶时间,洛姓少年的马车就停在了寒梅学府后门,府主立刻被惊动,匆忙地跑去拜见。
洛姓少年却不想他的到来惊扰到这场复试,直接打发府主继续坐镇主考台,而他只带了一个贴身护卫,就在考场里转悠起来。
学府管事们虽然不知道他是何人,但看其器宇不凡,身边还带着一个侍卫,也都知晓其必定是官家的人,均是当做没看见。
“无趣无趣,来得太晚。陆州城这边的考生上交答卷的时间未免太早,大半考场都没人了。”
洛姓少年眼里有些失望,这小地方的寒梅学府终究是比不得京城的。
他正要离开,忽然瞥见不远处的空地考场当中,隐隐约约还坐着一人。
见自家主子向那边看,侍卫立刻低声说道:“小侯爷,那里是绣考的考场。”
“陆州城的绣品的确很精致。”
洛姓少年顿时来了兴趣,一排扇子说道:“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