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笙回到寝殿时天已经黑了,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竟会陪浮黎漂了一整个下午。
但不得不说,在那湖面上漂着时,的确有种从未有过的心静,让他到现在都神清气爽的。
以致于夜深了,他却仍是无一点困意。
反正睡不着,索性找了些书来看。
他的书房里收录了各类书籍,都是听谷放进去的,为了让他更方便的了解天族的大概。
他现在手上拿的这本叫《诸神录》,上面记载着从天地初开时所有叫得上名字的神仙们。
其实拿这本书出来他是有私心的,上次听谷解答过他对元墨神君的疑惑,说是之所以元墨神君的名讳成为天族之不可谈,是因为元墨神君不是自然羽化的。
听谷说,他是逆天改命而死的。
可他为何逆天,又改的谁的命,听谷不知,天界众神也不知。
凡人敬重畏惧神仙,神仙敬重畏惧天道。这世间生灵都得遵循着自然规律生与死,逆天二字无论是于凡人而言,还是对神仙来说,都是不可触犯之大忌,这便也是为何众神对元墨的名讳闭口不提的缘由。
鹤笙翻开书籍,准确的找到记载着元墨神君的那一页。他盯着上面的画像看了须臾,心中情绪复杂。
那上面,的确是一位极好看的男人,好看到连同为男人的他都不得不承认,元墨的样貌与气质才是真正高高在上,掌握着无数生死的神明。
而他,即使是坐着这天界至尊的位置,在这副画像面前却仍然同一个凡人无异。
仅仅只是一幅画像便如此,若是真人,怕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便是浮黎以前喜欢的人......
鹤笙握书的指尖稍微紧了紧,一股莫名的烦躁悄然浮上心头。他将视线从画像上移开,落在一旁记载着平生事迹的书页上。
那一页纸满满当当写得都是他退隐前的作为与成就,甚至直到翻了页,仍是满满写到尾的字。
密密麻麻的毛笔字看得鹤笙心里越加不适,于是干脆略过这些,直接将目光放在了结尾那寥寥一句上。
池临天君九千七百年间,因故羽化。
好一个因故羽化,就连这记载天界众神的《诸神录》上都无法说明原因,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
鹤笙合上书,就着一盏烛灯沉默地坐了片刻,低垂着的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半晌,手一挥,烛熄了,他起身回了卧房。
之后接连好几日,浮黎没有再找过他。
尽管鹤笙也如先前一样整日忙碌,却不似先前一样对她毫不在意。偶尔闲下来时,他会想起那日在湖上趴在他胸膛的人。
仿佛直到现在,那胸口上仍残留着她的温度。
可那人不再找他了,他便没了理由与她见面,听她说话看她笑。哪怕像之前那样调侃自己,他也是愿意的。
但除了这些他又忍不住会想,浮黎见识过那么多各色各样的男神仙,听说各个都很好看,会不会现在这幅局面,便是她一直常用的手段?
他并不想揣测她,可即使是神仙,脑子也不是完全受自己控制的。
鹤笙从未喜欢过人,他并不知道胡思乱想代表着已经陷了进去,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现在的状态。
无论是他的状态,还是他与她之间的状态,他都不喜欢。
而另一边,浮黎正满头大汗地蹲在花田里捣鼓。
若即若离并非是她的手段,她也不会什么手段,她追人向来靠的是热烈与直白。这几日不去找他,纯粹是因为自己真的有事。
近日她的花田里长出了一种深紫色,像风信子一样的花。她至今不知它是怎么长出来的,也不知道这花儿有什么作用,这几日尽去研究它了,哪顾得上去找鹤笙呀。
这花田里的花花草草虽说都很奇特,但都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她清楚哪朵哪丛是什么作用。
可那深紫色的花是自己莫名其妙长出来的,她研究了好几日也没研究出来它到底有什么作用。
这日傍晚,她刚从花田里扛着锄头回家,便同上次一样,在自己家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鹤笙!“她大喊一声,瞧见转过来的那张脸时顿时喜笑颜开,锄头一丢就跑了过去,“你怎么来啦?”
鹤笙没答话,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她脸上有东西。
浮黎抬手用袖子擦了下,放下来一看,干干净净的,没什么东西啊。
随后便见对面那人突然抬起了手,指腹在自己脸颊上摩挲了两下,递到她眼前给她看。
那白皙的指腹上的确覆有一层薄薄的泥土。
鹤笙仍是没什么表情,浮黎却有些愣住了。要知道在五日前,他还是一个连换称呼都勉为其难的人,可今日竟......
她抬眸看着他,“鹤笙,你是不是病了啊?”
说着便要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却被他挡下,反问道:“神仙哪里会生病?”
浮黎点点头,“也是。不过你今日为何来找我呀?等等,还是进屋说吧,天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