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顺儿应声进了厨房。

这时，牛大力提着灯从另一间屋里走了出来：“小卢大夫，你来了，古师傅还好吧？”

牛大力提到古清泉，卢起的心一下子就酸了。他停下手中的活计，说：“牛叔，我师傅归西了？”

“啊？是怎么回事？离开我家时还好好的。”

“一言难尽，以后再说吧。”

“是善终，还是遭难？”

卢起实在不想说，却又不得不回答。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师傅去县城准备另开太和堂，结果被民团那帮狗给害死了。”

“可惜啊可惜。”牛大力把灯挂在墙壁上，这屋里更亮了，“一个行医的人，怎么会得罪民团呢？”

卢起一边从铁虎肩膀上解下麻布，一边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生在乱世，想在夹缝中求生也难。”

牛顺儿端来一盆热水。卢起把铁虎肩膀上的麻布扯完，拿起手术刀在油灯上加热。

铁虎问：“你要干什么？”

卢起说：“给你先取出子弹。”

“不行，子弹太深。你有没有麻药啊，我怕疼。”

“你是工农革命军，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死都不怕，怎么会怕疼呢？”

“我是不怕死，但是我怕疼。”铁虎笑着说，“牛叔早就说过要给取子弹，我没答应。”

卢起拿出刀，在热水里涮了涮，然后问铁虎：“你是不是有个妹妹，是个唱戏的？”

铁虎说：“是啊，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卢起问：“你想不想见她啊？”

铁虎那块心病又被拎了起来：“想啊！就是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在那，你回头看。”卢起努努嘴，示意铁虎往门外看。

铁虎刚扭过头，卢起一刀就扎进铁虎的肩膀，顺势往外一挑，一颗子弹就被剜了出来。

铁虎疼得哇哇乱叫。牛大力父子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妥了。”卢起从包袱里拿出一包药粉，撒在伤口处。

铁虎含着眼泪笑骂道：“好你个卢起，算你狠！”

卢起包扎好铁虎的伤口，才慢慢地说：“黄江县城失守，依云镇血流成河，把白玉河都要染红了，革命遭到重大挫折。”

铁虎说：“怎么会这样？进攻黄江县不是很顺利吗？程主任不是带人回县城搬救兵了嘛？”

卢起说：“此次作战行动，完全是一次敌情不明、指挥失当的战斗。工农革命军被打残了，程主任牺牲，黎师长和顾子城下落不明。”

“苏团长呢？她怎么样？”铁虎按压不住内心的躁动。

“苏团长去省城找组织去了。”

“剩下的同志呢？工农革命军、赤卫队？”

“第二十团被打散了。第十九团分裂了。”

“撤回依云镇的同志下一步怎么行动？有没有组织上的决定？”

卢起摇了摇头：“没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敌人的反扑或许还没有结束。你躲在这里养伤也未必安全。”

铁虎陷入了沉默，他肩膀上的疼痛似乎也知趣的隐匿到夜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