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的这句话,不但让程德仁主任惊讶,就连平时与他要好的卢起和铁虎,也觉得莫名其妙。
程主任走近苏遇,一本正经地说:“军中无戏言。你要告苏兰什么?”
苏遇习惯性地拍了一下折扇说:“我告她不孝不忠,不仁不义。”
铁虎无法理解,苏遇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卢起的脸上也挂起一层灰蒙蒙的疑惑。
程主任显然被苏遇的言语震到了,他说:“苏兰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不满?”
苏遇抖起精神说:“苏兰在家里排行老三,业已**,且为女流之辈。她不在家里侍奉母亲和年迈的爷爷,而是跑到外面去瞎闯,这是不孝。民国建立已有十多年,她不思国家安稳,而是带人闹事,是对国家的不忠。她带领的赤卫队员在武器不如人,人员素质不高的情况下,强行攻打县城,是拿赤队队员的生命当儿戏,此为不仁。战斗失败之后,她没有设法营救队员,自己逃回依云镇,这是不义。这样女人,难道你们农民协会不管,难道指挥部不问,还要让她留在你们的队伍中继续与浩浩荡荡的天下大势为敌吗?”
程主任听了苏遇这番高谈,心里觉得既好笑又好气。如果他不是苏兰的弟弟,按他这一套说辞,抓起来关几天都不为过。
可是,苏遇毕竟还未成年,白玉书院的苏院长一向同情革命,对农民协会的工作很是支持,最近又接收了几十名伤员住在书院养伤。所以,对于苏遇的话,程主任听得不舒服,不过,也没太在意。
“娃娃,你还嫩,要谈世事,再念几年书。”程主任说,“其实,念再多的书也没用。还是多见识刀光剑影,经历过几次血雨腥风,你就会明白。你所谓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恰恰是为天下苍生奔命的英雄壮举。”
“程主任,不用给我讲大道理。苏兰的事,你到底管不管。如果你不管,我……”
“你想怎么样?”
“我认为你们搞得这一套是死路一条,当下之中国,国力羸弱,哪里经得起剧烈震动。外有强敌伺机侵占我领土,内有军阀割据混战,暴力反抗只会加剧国家的震动。就像得了重病身体虚弱的人,是不能下猛药,只能慢慢来。这个道理,古先生、卢大夫都懂,难道程主任看不出来吗?”
程主任本不想跟苏遇理论,恰好在这时,唐家大院内走出一名身着军装的人,说:“程主任,会议马上开始了。”
程主任对古清泉拱拱手,说:“老先生,保重,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他又对苏遇说:“年轻人,定信书,不如无书。这个黑暗的时代,如果不用爆裂的大火,是无法点燃沉睡的心灵的。”说完,程主任快步进了唐家大院。
铁虎想起他在黄江县城酒楼听到的消息,便追着程主任说:“程主任,我还有重要事情向你报告。”
“我要开会了,以后再说吧。”程主任头也没回就走了。
铁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内心的火苗扑腾扑腾地乱窜,可他不知道如何控制这躁动的火,使它发出有益的光和热。
苏兰、顾子城、苏遇、程主任、何县长,还有古清泉、石大柱,似乎每个人都有一套理论来看待这个世道,唯独他冷铁虎,没有一个清晰的主意。
铁虎从对革命没有多少认知,到如今只有些朦胧的意识,全是因为苏兰有意无意地影响。他已经能从内心深处认识这个社会的弊端,他已经倾向于投身于这场史无前例的伟大的变革。当他听到苏遇对苏兰那样的攻击之后,他的内心是无法平静的。
铁虎拍拍苏遇的肩膀说:“苏公子,苏兰是你姐,你亲姐啊。”
苏遇打开扇子,说:“告的就是我姐。”
铁虎说:“孔夫子早就说过,亲亲相隐,亏你读了那么多书,还自称儒家弟子,士人风骨呢?”
苏遇说:“我只是想提醒程主任,他们的政策是有问题的。”
“苏公子说得有道理。”古清泉一直在旁边看着苏遇与程主任的论战,他有点佩服这个少年。
“谢老先生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