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和顾子城领着二十多个赤卫队员赶到“鸭子嘴”时,月亮已经西斜。山梁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厚重而沉着。
“鸭子嘴”是一条山腿,叫它鸭子嘴,是因为它从大山中伸出来,伸入白玉河,将河水逼迫得绕了个弯。
山梁下,河道边,有一条大车路,联通河南省的新齐县与湖北的黄江县。
这儿是从北往南进入依云镇的咽喉要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苏兰将队伍拉上山梁,山下路口只留两个警戒哨。如此居高临下,便于俯冲突击。
阵地布设完毕,队员们轮换着睡觉休息。苏兰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底色中的白玉河发呆。
顾子城悄悄走了过去,在苏兰身边坐下:“副总指挥,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苏兰说:“你那肚子一疼,我就知道没啥好事。”
两人从小在一起玩过,顾子城遇事想耍赖时,就说自己肚子疼。他的名字谐音就像“肚子疼”,所以伙伴们给他起的外号就叫“肚子疼”。
“要人要枪的事,就别提了。这个你得自己想办法。”苏兰说。
顾子城拍了一下肚子,笑道:“你这样一说,我真的就肚子疼了。我不是要人,我是不想要人。”
苏兰听得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我爷爷不是给我订下一门亲事嘛,我……我不想要了,这是不是违反农民协会的规矩?我听说农民协会立了不少规矩,其中一条就是要婚姻自由。像我这样,我可以自由选择结婚或者不结婚吧?”
苏兰“噗嗤”笑了:“这事啊,人家鲁老板的女儿多懂事,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你是得了好处还卖乖,饱汉子不知饥汉子饿。”
“那姑娘是不错,可是,我,我不是要革命吗?万一哪天光荣牺牲了,娶了人家姑娘,不是害了人家吗?”
“你说真话,到底为什么不想要凤娟姑娘了?”
“到底可不可以自由退婚嘛?”
“农民协会的规矩,当然可自由退婚。但是,你这婚事是在旧制度下订的,要在新制度下退,怕是有些麻烦。你不但要取得对方,也就是凤娟的同意,而且鲁老板还要不反对。当然,主要是凤娟的意见。”
“这么麻烦啊?以前,一纸休书就解决问题了。”
顾子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有些不甘心。可是又没什么更好的理由,只好找个旮旯坐下来,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
夜晚的山里还是有点凉,苏兰将单薄的衣裳裹得更紧。迷迷糊糊中,她就睡着了。
远处的一声鸡叫,惊醒了大部分队员,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这一夜,山下大路安静如常。一辆马车都没走过。
顾子城来请示苏兰,天亮之后要不要将队伍撤回。苏兰没有接到命令,不敢贸然撤军。队伍就一直在山梁上隐蔽。
正当两人试图分析民团从哪个方向进攻依云镇时,镇子方向来了两个背枪的人。
苏兰认得出来,是农民纠察队的。
其中一个年长的拿出一张纸,在顾子城眼前晃了一下,说:“顾子城同志,有群众反映,你曾潜入大地主唐永发家,**民女,导致那女子投井自杀。现在奉程主任之命,带你回农民协会调查。”
顾子城一听就火冒三丈:“我没得罪什么人啊,谁这么坏,还告黑状。”
苏兰惊讶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顾子城想了想,猛然一拍大腿说:“对,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