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悠走了没多久,一个中年女人从商店里屋走出来,嘴里念叨着:“中午吃什么了啊,一直跟这儿闹肚子……”
周钦尧正拿纸擦着鞋面,见了她,主动招呼:“仙姨。”
小商店的主人正是他口中的仙姨,刚刚临时去上了趟厕所。槐树胡同里都是老街坊,走开一会没什么关系,没想到今天会有外人来买东西。
仙姨看着柜台上的钱和酱油问:“钦尧,你买酱油?”
周钦尧刚要开口,忽然看到远处玩耍的孩子堆里似乎起了争执,他脸色微变,简单回道:“一个不认识的姑娘买了十瓶酱油,还留了五瓶在这,您先存着吧。”
说完,马上朝争执的地方走去。
空地上,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指着一个差不多同龄的男孩说:“宋小洋,你飞机扎到我脖子了知道吗?你怎么那么笨?你会不会玩啊!”
被指责的男孩手里捧着一个遥控器,脸涨红,不知所措地抓着头,看到周钦尧来了,才委屈又急切地迎上去解释:
“尧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几个小孩跟着告起了状:“尧哥哥,宋小洋刚刚也把飞机飞到我身上了。”
“还撞我腿了!”
“行了。”周钦尧声音淡淡的,把受到惊吓的宋小洋搂过来,低声安抚:“没事,别怕。”
而后又数落几个熊孩子:“之前嫌小洋吵,现在小洋玩静音的了你们事怎么还那么多?”
他声音落下来,极具分量,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小孩们全都闭了嘴。
因为每个人都清楚,宋小洋是个先天愚儿,虽然年龄跟他们差不多,但行为思考能力也就五六岁幼儿的水平。
孩子们的矛盾来得快散得也快,周钦尧让宋小洋道了声歉,一眨眼一群孩子又热热闹闹地跑去玩起了别的。
宋小洋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尧哥哥,我、我真笨。”
周钦尧弯腰,很有耐心地在他脑袋上刮了下:“小洋不笨,其实哥哥都不会玩遥控飞机呢。”
“真的吗?”少年重拾笑容。
“真的。”周钦尧难得露出温柔神色:“走了,回去吃饭。”
周钦尧住在槐树胡同的一个四合院里,小洋的外婆就是四合院的主人。老伴走了,女儿在外地打工,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孙子,很是冷清。
直到两年前,周钦尧租了其中一个房间,这院子里才有了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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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棠悠抱了五瓶酱油跑回家。
容姨见姑娘神色有异,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走出来,上下打量:“小姐,没事吧?”
紧接着她惊愕地看着女孩怀里的酱油:“您怎么买这么多啊?”
棠悠心里乱糟糟的,随口敷衍:“……超市做活动。”
她把酱油放好,人往二楼跑:“吃饭再喊我。”
容姨:“……”
回到卧室,趴在床上许久许久,棠悠的心跳都没有平静下来。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龌龊恶心的事,可偏偏自己除了推了那个臭流氓一下,踩了他一下,什么都没能做。
也太不解气了……
所以刚才她为什么说不出半个字,为什么一到要吵架的时候脑袋就跟被糊住了似的,一片空白。
她就应该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最好是骂得周围的人都能围过来听到,警醒大家才好。
可她真没用,就踩了他一脚。
棠悠烦躁地翻身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后悔自己刚才发挥得太差劲,不痛不痒,给了那流氓便宜。
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蔓延到午饭后,棠悠无精打采,强迫自己练起了琴,可中午发生的事总在眼前反复,不肯罢休。
从前棠悠在网上看过不少这样被性骚扰的案例,很多女生为了面子,或者是自己胆小而不敢出声,以至于这样的猖狂之徒越发嚣张。
棠悠忽然觉得,自己不能,也不该把这件事就这样翻篇。
她不想也做那种沉默、纵容的人。
她中午在那个胡同里看到了很多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是花季般的年龄。如果那个流氓就这样潜伏在淳朴的巷子里,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知无辜的少女被毒害。
棠悠越想越气愤,手里的旋律也变得毫无章法起来。
她干脆放下琴弓,认真思考,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可她人长得小,不会打架不会骂人,胡同陈旧,没有任何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报警的话也没有证据,光凭一张嘴肯定说明不了什么。
怎么办呢。
棠悠盯着琴弦发呆,久久地陷入了思考,直到容姨上来喊她:
“小姐,你的转学档案都打印出来了吗?明天报到要带过去哦!”
棠悠正想回她一句【早就打印好了】,但就在这句话在脑子里过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坐正——
……打印?
一个念头迅速从脑中穿过,慢慢成型。
棠悠眼底一亮,嘴角随即兴奋地抿起,起身拿着手机钱包:
“我现在就去打印。”
容姨受了方莱的嘱托,马上联系司机备车,但棠悠心里那点计划并不想让她知道,所以趁她打电话的功夫,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沿着槐树街走了没多久,街口的大超市一楼,正好有个打印店。
棠悠站在门口沉静地想了几秒,再三确定后,鼓起勇气走进去。
“你好,我想打印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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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棠悠拿着完工的成品,穿过马路。
她即将要做的这件事既忐忑,又充满了未知和刺激,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