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伟离家有差不多10年了吧?今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真是难得。”看到二儿子何大伟回家,何玉田露出了近日难得一见的笑容。
“是的,爸爸。我这么多年没回家看望您和娘,还有哥哥,弟弟和妹妹,非常抱歉。今天是晓进去医院告诉我的,说您要我回家一趟。”
“是的,今天我们家要开一个家庭会议,要听听你的意见。你说你多年不归家,我们不怪你,只要你在外面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张雪梅对儿子唯一的期望是赶紧找个媳妇,结婚生子,她的大儿子何胜文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而作为二儿子的何大伟,今年已经快30岁了,连对象都没有,做母亲的她心里怎能不急呢?“大伟,我们跟你爸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呀?”
“爸,娘,二老别急,明年我一定会给您带回一个漂亮的儿媳妇来。”
“大伟呀,按照我们家乡的风俗,你早该成家了,你说你在医院当医生,遇见漂亮的护士,也可主动点。”何玉田也希望二儿子早日成家。
“爸,娘,明年吧,我说话一定算数。”何大伟的心中早有一个理想妻子人选,但他却不敢对她示爱,确切地说,是他不敢接受她的爱,他知道,走上抗日这条路,随时都有可能遇到生命危险,他不想连累她。
两个妹妹跟着起哄,都说希望早日看到二哥的新娘子。
“好啦,刚才我都承诺了,明年看我的。今天我们还是来谈谈爸爸当商会会长的事吧。”
何大伟在医院用化名,还乔装打扮,隐瞒身份,不久前,他跟弟弟何晓进联系上了。晓进回家不小心说漏嘴,把二哥在医院工作的事对父母说了,二老一定要大伟回家一趟,可大伟因为担心被日伪特务发现,迟迟没有成行,昨天晓进又去医院找他,说佐佐木更三要父亲当永安商会会长一职,父亲要他回家商量对策,何大伟这才下定决心,瞅准机会,摆脱了跟踪者,偷偷回到家。
一阵沉默之后,何美娟首先谈了自己的看法,她认为,无论父亲同意与否,这个商会会长一职恐难推掉。不如先上任,看看再说。她的理由是,作为日军在永安的最高指挥官,佐佐木更三亲自登门道歉并赔偿强拆何家大院带来的一点损失,如果不是想要父亲当商会会长一职,他是不会屈尊来我们家的。
“我同意妹妹的意见,但有一条,爸爸不能做对不起永安父老乡亲的事。”何叶璇说。
妹妹说出这样的话,何晓进有点看不过去,“看你说的,爸爸怎么会做有违良心的事呢?”
作为大哥的何胜文则认为,与其让父亲去当会长,不如装病,躺在床上,日本人总不能把父亲抬去上任吧?
“大哥的建议是很好,但不可能一直躲下去吧。再说,如果装病,父亲就不能出门,成年累月要待在家里,躺在床上,没病也会真的闹出病来。”何大伟说,“日本人昨天来时,看到父亲很健康,如果现在装病,日本人一定认为我们是欺骗他们。再说了,日本人派个医生一检查,就会露馅。我的建议是,父亲先去上任,如果日本人强迫父亲做有害群众的事,到那时再想办法。”
在儿女们发表意见时,何玉田也在心里反复琢磨如何应对日本人。“好啦,我就依了日本人,去当那个会长,不过,我要先跟他们约法三章,第一,在商会,凡是我不同意的事情坚决不能干;第二,凡是祸害永安百姓的事情不能干;第三,抛头露面的事情坚决不干。有了这三条,我想日本人拿我没办法。”
“老爷,日本人会同意你说的三个要求吗?”夫人张雪梅的话一出,何玉田竟然愣了半天,是呀,自己想得倒好,但日本人会同意吗?仔细想想,如果这三点日本人都同意了,那还要他去当这个会长干嘛?在何玉田看来,日本人要他去当会长,无非就有些事情搞不定时,让他出面摆平。
“夫人问得好!我想日本人一定要我去当这个会长,无非是看中我是永安的首富——这个头衔是人家给的,我们自己一直都不承认是什么所谓首富。我们家在永安有一定地位,有一定影响,这点我们不否认。大概日本人也看到这一点,之前,他们到永安后立即派人强拆了我们的何家大院,虽然说没有全部拆掉,但牵一发动全身,房子没法住人了。他们尊重我是永安首富吗?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现在,日本人要求我们跟他合作,假惺惺地登门道歉,还象征性地给我们一点补偿。你们说怎么办?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别无选择,我只能去当这个会长了,日后免不了被人骂作汉奸,可如果不去,我们家肯定会遭殃,说不定日军会第二次强拆我们的何家大院。我不想家人再受到什么伤害。所以,我决定赴任。”此刻,何玉田颇有慷慨赴死的决心。
何玉田端起一杯茶,放到嘴边,又放到桌子上,何美娟给父亲的茶杯里续水,何玉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时,谁也不吱声。
做出这个决定真难!何玉田一向重视家族的名节,几十年来,在永安生意场上,他诚实守信,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积累了大量财富;他乐善好施,捐资助学,永安中心小学就是他资助兴建的,逢年过节,他在永安城中心大街设置6个点,免费给流浪汉或穷人布施盒饭,让他们感受到节日的温暖,何玉田因此赢得了好名声。
如果去当日本人的商会会长,何玉田本人和家族的名声或许毁于一旦,可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