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死了?”素禾说这句话的时候,正仰面望夜空,看到夜空上划过一道流星。
她问的其实是一句废话,若不死,湛灵刀又怎会辗转到她手里?
“是,她死了。”在刀灵没能与之沟通之前。
素禾又对着夜空看了一会儿,想再找一顆流星,可她看了半天也未发现哪里还有。
“刀灵,你就还是这样便可,你只是个刀灵,这世间事,听我的便好。”
听到素禾这样的答案,刀灵的羞涩似乎更加明显了。
她们没在途中歇息太多的时间,素禾很快便收起湛灵刀,翻身上马,重新上路。
*
如果说天上的流星,最终的归处都是地面,那么,在大都的城墙下,素禾仿佛见过了这人世间最壮丽的流星雨。
她到底还是晚了。
她赶到盾贝部的时候,堇禾、即措和那尔朵的军队,已经将大都围困了整整三日。城内缺水断粮,哀哭声仿佛能穿透城墙。
素禾骑马赶到城下,马匹力竭而亡,城墙上却也有一抹锦白身影,栽倒而下。
“不——”
三军阵前,素禾不管不顾,用出了浮空术。
她试图接住那抹身影,可她因为不间断地使用疾行术,此时巫力耗尽,竟是连发动驭物术都不够了。
那抹从城墙上栽倒而下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刚胜任盾贝女老之位的桑枝。
桑枝没有对自己使用任何巫术,她掉下来的时候是抱了必死之心,“归空”在她身上提前出现,巫力沿着既定的轨迹滑进无边大地,彩色的丝线再一次出现在素禾眼前,丝线多如牛毛,美若流星,可桑枝却要就此送命。
“你,终于,来了。”桑枝与她那些彩色的丝线一起躺倒在地上,定定地看着疾奔而来的素禾,笑着说出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城门忽而大开,大都的百姓们,迎接三族的军队进去。
没人去管素禾,即便她抱着渐凉的桑枝横在道路正中间,将士们也只是自发地绕过她们,绕出了一条旁的路。
旁人似乎只看到桑枝最后与她说了一句,可只有素禾知道,那一句里所包含的一切情感与托付。
如果桑枝没在等她,她也不会非要在她奔来时选择跳下,她不仅是跳给所有人看,更是跳给素禾看的。
她很安心地走了,因为凭她一人之力,大都已守不住,她们在这场战争里,折了太多大小巫。桑枝早已不堪重负,况且那尔朵有令,凡主动献出城池者,可免于被屠城的命运。
素禾后来才知道,这也是她们军队在盾贝势如破竹的主要原因。进入大都后,那尔朵等人果然秋毫无犯,三人全都坐进女老的宫殿里,划分盾贝部地盘去了。
大都的缺水少粮,是那尔朵一早就和即措制定出的计划,煽动百姓们献城,也是她们的计策。
而桑枝唯有一死,方能对得起那些为守卫盾贝而牺牲的战士。
她临登城楼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也便是她的胞弟。她知道她一死之后,木叶可能会遭受的待遇,但她踏上城楼的时候,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已经没空理会木叶的境遇了,她是女老,她要考虑的是全城百姓之命。区区木叶,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也因此,桑枝在城楼上,远远地看见素禾骑马而来的身影时,不由苦笑着喃喃:“他果真幸运,救星说来就来。”
有素禾在,按照素禾的性子,她一定会遵守她们两人之间的约定,会替她照看好木叶的。
桑枝于是安心地离开了世间,徒留素禾抱着她的身体,在大都的城门前无声地哭了一个时辰。
累死的马尸也陈在地上,就在她身后不远。那无声的泪,既像是为桑枝的惋惜,也像是对马儿的哀悼。
“你傻不傻啊,桑枝。”素禾呜咽着,“除了死,你还有很多别的路可以走啊!”
可不论素禾的声音有多么难过,桑枝都不会再从她的怀里起来,也不会再微笑着与她说话,更不会再塞给她一包乌白喙粉末,告诉她这玩意可以食用。
很快,便有兵士来给桑枝收“尸”了,素禾本想再多抱一会儿桑枝,却被一个从宫殿中偷跑出的宫人拽到了一边。
那宫人涕泗连连:“求大人救救上一任女老之子,他现在,就在养心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