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小侍已经因为即措不善的语气,又重新低下头去,丙以却丝毫不为即措的态度所影响,他施施然行了个手礼:“我知道,您现在是巫后了。”
“丙以!”这一次,即措是真的怒了。
丙以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其实我今日来,是做了鲁莽事,来请求巫后原谅的。”
“你求人的时候,就是这种态度?”即措的语调降下来,看上去是恢复了平静。
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那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有着怎样的波动。
这个丙以是南疆以南羽部族的巫子,他来找她合作的时候,即措还一度怀疑过他的身份,后来他当着她的面吞下一条蛊虫,经过一番噬心之苦后,现场制配出解药,再加上暗卫调查出的一些事,即措才逐渐相信了他。
他说他的哥哥叫亭炎,于两年前南疆毒障除的时候,被素禾所杀,还说乌布那尔朵利用了他的哥哥,是害死他哥哥的间接凶手。他又听闻盾贝桑枝与素禾交好,因此,为了给他哥哥亭炎报仇,他只能不远千里,前来与她结盟,帮助她壮大部族,吞并其她部族。
又因为他的男子身份,他不会对即措造成什么威胁,他所求的,只是想看到仇人们的痛苦绝望,并且,他能够在她们的痛苦绝望中,手刃仇人。
对于两年前南疆发生的事,即措也有耳闻,她后来频繁与盾贝走动的时候,也听过不少当年的事。因此,她可以确定,丙以没有说谎,至于吞并其她部族的事,以格拉部和有绵部现在的形势,她可不敢想。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白捡的,强有力的盟友。有丙以在她这,羽部族也不会与她交恶,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现在,看着越来越值得信任的丙以,即措忽然想,她是不是太纵容他了?
她在北地,所见的配子都太过顺从于她,一时的新鲜过后,就失了趣味。她之前之所以愿意收留居宣,也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一份野性。
她起初以为是有绵部的男子都与他处不同,所以在居宣死后,她又搞了窗边的那一个来,不想他除了会说漂亮话之外,竟是一点野性都没有。
而丙以就不同了,他看似顺从,实则那暗藏的眸光下,都是隐藏的野性,这样的男子,让她觉得很有趣。
不过,偶尔流露的野性是趣味,若是野性难驯,就不好了。
丙以忽然抬手,揉了揉脸,变成了一副哭丧样:“呜呜,我也不知该是何态度,因为,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嘤——阿长们不是都不喜欢,我这副哭哭啼啼的求人模样?
“每次我一边哭一边求人的时候,都没有好结果,所以,我这次做了鲁莽的事,索性就鲁莽了一回,也无礼了些,现在看来,似乎这样也行不通——还请巫后饶恕我的冲撞——”
即措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看他,果然又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野性,那么一点点的野性,恰到好处,不多也不少,是她喜欢的。
“所以说,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她倒要听听看,他所犯的错,足不足够让他的趣味抵消。
丙以红着眼睛,一眨巴,眼泪就落了下来,他抓住即措的衣袖,然后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脖颈上,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巫后阿长,我杀了那些孕女,你若是觉得我该死,现在就杀了我,我绝不反抗。”
“你说什么?孕女?”即措的手有些抖,她能感到手下的柔弱触感,只要她稍微用力,丙以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商七七呢?”
“都,都杀了。”
“你——”即措一时气结,她不知要说些什么,更不知该指责他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丙以又眨了一下眼睛,大滴的泪便又落了下来:“我是为了巫后。有她们在,巫后的位置不稳。”
“你是担心她们的孩子里有巫术天赋高的?可是,那又能奈我何?你做事之前,为何不与我商议?”即措气愤地大吼,“七七又做错了什么?她还是个孩子!”
“斩草,就要除根。”丙以依旧坦然,他面对着即措,就像是小兽向猎人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肚皮,生死全交由她人手中。
他在赌,赌他做成了那件事后,即措不会杀他。
即措的手指在微微用力,可片刻后,她的眸子一暗,还是松了劲力。
她将手垂下,然后站起来,转向窗边的小侍,问:“天上,出现了宫殿吗?”
那名小侍虽然奇怪,巫后连看都未看窗外,她是怎么知道外面天空上的变化的?但他此刻也不敢多吭声,只如实答是。
一听到他的回答,即措紧绷的身体便彻底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