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韶颜在这儿,大概会认出,这名小侍,就是她曾在孤山客栈外,看到的那个。
在宫殿里,他的口脂涂得更厚了,显得他的肤色也越发白皙。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吧。我叫你的人去追凶手,追到了吗?”即措的声音很平静,任谁也听不出她的喜怒,但一旁的小侍还是忍不住发起抖来。
“禀巫后,还,还没有。”他的冷汗都顺着后颈淌了下来,但他的耳线还在即措手里,他不敢乱动。
“没有?她们既然在都城找不到,那就一定是跑了出去,除了回有绵寻求庇护,她们还能去哪?我跟你说了,让你们往南找,过了这么久,再找不到,我看她们就要顺利回去了。你是我花了大价钱从有绵部买来的,你不会是,想故意放跑她们?”
即措说到后来,声音陡然变高,随即手上用力一掸,那根穿在那名小侍耳垂上的彩色丝线,就断了。上面的珍珠掉落下来,砸到地面上,隐约带着点血色。
那名小侍的一侧耳朵,已经哗哗地淌起血来,顺着他的耳垂,一直流到颈窝。
他吃痛伏地,眼里含泪,却也只能咬牙硬挺。他知道,如果他再惹眼前这位主子不快,恐怕等待着他的,就不是伤一个耳朵这么简单了。
“小的不敢,小的被主上所救,小的的命,这辈子都是巫后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是,都要报答巫后的恩情。”他是对着地面说的,声音有些发闷,但还好他音量够大,足够即措听清楚。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即措将手中要拆的绳结和竹筒放到一边,用脚踢了踢他的头,让他跪直,“就喜欢你说话好听,之前那个居宣倒也会说些好听话,但可惜他死了,也没你这么会说。
“以前我交代给你的事,你都办得很好,这次还是第一次出纰漏,毕竟你们要抓的人是她,抓不到也正常。算了,让暗卫们都先撤回来,这里马上就要发生一件大事。你去看看窗外——”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即措看到小侍向窗边膝行过去,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她想到,自己曾经在堇禾成年礼上见过的素禾,那时候的素禾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巫力修为也不见得比她高,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她竟敢当众顶撞大阿语。
后来听说她被流放到了南疆,成了南疆主事,似乎还拿到了命书,她也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上,毕竟,无法继承阿语之位的人,对她来讲,不能算做对手。
可她没想到的是,就算她亲自出马,去南疆抢她的命书,也没能成功。
再后来,就是听说她与堇禾不和,被堇禾从有绵都邑赶了出去,似乎去了某个村落,破坏了她娘和国师的秘密计划,还重伤了国师。
但即便是这些,能够证明她的巫力修为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即措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元子叶会死于素禾之手。
那天发生的事情经过,主要是商七七讲给她的,她又抓了几个逃跑的兵士来问,总算是拼凑出那天的宫殿里发生了什么。
小院被毁,她只是命人将那处锁了,禁止任何人出入,没让人翻修。
对于元子叶的试验,即措一直秉承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对于她的兄弟商由,她也没有太多的感情。
毕竟,她的童年记忆里,除了修习巫术就是学习治理之道,她是被当做下一任巫后累培养的,而商由,一开始不被元子叶放在眼里,到了后来,也就只是个元子叶需要的传承凭借。
其实,从初听到元子叶的噩耗,到现在的这一个月,即措已经冷静了许多。甚至有些时候,她都会想,她还要感谢一下素禾,要不是她动手,这巫后的位置,她还不知要几年才能坐上。
商七七和那些孕女,在即措看来,都是元子叶丢给她的烂摊子,她没空管,更不想养着她们,便将她们赶出宫去,让她们自己在外谋生,刚过五岁的商七七也没有例外。
即措前两天还听侍卫汇报过,说她们在宫外过得尚可,有做小生意的,有去领救济的,也有找了个配子一起过活的,商七七则去了闹市给人表演巫术。
听完这些,即措还笑了,说以那小家伙的巫术天赋,表演倒是正好。
这些人,巫术天赋和修为都不高,不管她们的后代如何,反正她即措是不会承认她们与元子叶有血缘关系的。
窗外,宫殿形状的仙址正在出现,上面垂下的绳索也正在一截截延长。
那名小侍反复揉了几遍眼睛,才敢回头看即措:“主上,天上有……”
他的话被一个突然闯入建政殿的小男孩打断:“巫后,我看你总是纵容这些小侍,长得可心,又会说漂亮话,我也不差吧。巫后为何总是将我推开?”
即措盯着这个半大的、仅有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眉眼间的轻松全都消失不见:“丙以,我虽然准许你在宫中走动,但我这里,也不是你能随意进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