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蛊,却不是蛊虫。
上一次,她见到的这般惧怕净化术的事物,还是在南疆。南疆的蛊毒,记忆犹新。
这些蝗虫,是因为中了蛊毒,所以才会攻击活物?
兴城外的庄稼地早已被啃秃,用于灌溉的水渠上面飘着烧焦的草杆和油花,焦黑一片,空气中还弥漫着虫尸被烤熟后的肉香。
有几名衣不蔽体的男子正弯腰撅腚,在田垄间拾掇残余的零星谷杆、烤焦的虫尸,翻到了就往嘴里塞,也不管会不会吃进去砂石。
他们看到、听到牛车渐近了,忙呼朋引伴向城里跑,没一会儿就跑了个干净。
素禾还想着找个人来问问城里的情况,也没成。
牛车上有有绵部的标志,素禾又拿出漆封的竹筒,守门的兵士离开没多久,兴城的城主就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来迎接她们。
女子名叫兴牙,身量比素禾要高上一些,浓密的黑色秀发在风中飞舞,不时地挡到她的眼睛、鼻子、或是嘴。
为了说话连贯,她不得不及时地将嘴里的头发吐出来:“下官,来迟,万望——呸——恕罪——呸呸——”
三柳也已下了牛车,见兴牙这般不守礼,直气地要拿木杖敲她。幸亏被素禾及时制止,包了浆的木杖才没有抽到兴牙的头。
这见面还未说几句,三柳就要上手打人,若是打坏了,她上哪里再找一个兴城城主了解情况?
城外的田里有大面积用过火的痕迹,证明兴城的城主曾带领百姓们,奋力抗击过那些飞虫,只不过最后的效果却差强人意,让飞虫们几乎啃光了将熟未熟的庄稼。
虽说现在的情形很不好,但城主兴牙的心中,还是装着这一城百姓的。
素禾现在,只要清楚这个就够了。
她才不管兴牙是不是披头散发,是不是礼数不周,只要眼前站着的这个,是兴城的城主就行。
三柳依旧有些忿忿,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跟着兴牙和素禾,一起进了城,来到城主府。
城主府的会客厅里却早已有了外来的人,三五名女子站在廊下,见兴牙带人回来,她们窃窃私语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女子们穿着明显不是有绵部族的服饰,衣着看似简朴,却异常干净整洁,与这里的灾荒完全不符。
素禾眼尖地看到了她们戴在脖子上,藏在衣领间的兽牙,眸子没由来地一缩。
这些人,是格拉部族的?她们到这兴城做什么?
那一边,兴牙却像是完全把这些等在廊下的女子们忘了。一进入城主府,她就拉着素禾的手开始“哭”诉,还指给素禾看她堆在会客厅正中的金银玉器和首饰。
素禾听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她指了指廊下的女子:“她们,都是你找来的行商?”
“正是!”兴牙依旧连正眼都不给那些行商,只对素禾哭诉,“若是小阿语再晚来一步,小人这一身衣冠只怕也要被典当卖出,去换今年冬天的粮食了。”
如此,素禾方知她为何会披头散发,敢情这家伙是正在兜售身上的值钱物什。
兴城,号称青州粮仓,怎会如此困顿?
“大人是在说笑?”素禾试探她。
不想兴牙这次是真哭了,泪珠啪嗒啪嗒砸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小阿语有所不知,我这兴城虽盛产粮食,怎奈最近连年歉收,库中的米早已吃光了。”
“连年歉收?”素禾有些奇怪,为何有绵的记录里没有?“为何不报?”
“报了,下官报了。”兴牙有些暗恨,“也派人给都邑送信,可都邑那边什么消息都没回复。只是今年,我们实在是挺不了了,这才连送了三封信去都邑……”
“等等!”素禾打断她,“你说,三封?”
她明明只收到了一个,其它的竹筒呢?
“是三封——”兴牙转了下眼睛,“难不成,都邑一直未接到我的信?”
素禾摇头,轻笑了一下:“收到了,不然我也不会来。不过,只有一封。”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三柳,“是一个叫妮子的飞毛腿送去的,她刚到就咽了气。”
三柳跟着点了点头,抹了一下眼角。
兴牙却是一惊,从嘴里吐出几根头发:“呸——什么!”
她“呸”完了之后,忽又觉得自己这么对着小阿语说话不好,急忙转过身去灌了一口桌上的茶水。
素禾看到,茶碗里的茶水很清,每碗只有两三片发黄的叶子。
看来兴城确实已经揭不开锅了,连招待“客人”的茶,都这般“寒酸”。
“许是路上盗匪多,那两人很可能是遇了匪徒。”兴牙终于翻出一根麻布条,将头发随意地捆扎上,“这事怨我,以往应该多派些人去都邑送信的,可能她们都遇到了不测。”
素禾没有说话,兴牙这样说,那就是她不想再追究此事了。毕竟,相比以前都邑没收到消息的事情,眼下兴城的缺粮更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