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城座落在都邑的西面,位于青州。虽是个不起眼的小城,却是青州的主要粮食产地。
若是临近丰收节的时候,兴城遭了虫灾,不说青州冬天将要面临的灾荒,单是眼下,兴城可能会出现的动乱,就足够棘手了。
宫里的暗卫被有绵三人带走大半,剩下的这些人,保卫都邑绰绰有余,但若是素禾再将人带走一部分,恐怕都邑的守卫力量就要空虚了。
于是,素禾去了一趟暗卫训练的营地,带了一队男暗卫和几个刚通过考核的年纪小的暗卫出来。
城门前,三柳看着素禾的牛车后,跟着这许多的男暗卫,有些着恼地以木杖捶了捶地面:“小阿语,我们是去赈灾的,你带这么多男子去做什么?”
这些男子都将兜帽戴到一半,露出双眼,以时刻观察周遭的动静,这是有绵赋予男暗卫的,身为暗卫,不同于普通男子的特权。
新通过考核的人里多数都是女子,只有一名,是个年纪比澜还小的男孩。
男孩叫巴七,自称是宫侍巴母的儿,因为是巴母得到赐名后的第七天生的他,所以,他被叫了这个名。
巴七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容貌,圆石一般的眼,脸颊却偏瘦削,太阳一照到他的身上,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肤仿佛在发亮。
素禾第一眼看到他,便觉得有趣,就将他从一众暗卫中挑了出来,让他担任传令之类的工作。
现下,她们往兴城出发在即,巴七更是忙碌。
他前前后后地跑着,以将素禾的指令及时传达下去,但那些年长的暗卫却觉他年小,又是名男子,大多不愿听他号令,偏又有素禾在,巴七说了好多遍,说到口干舌燥,他们才照做。
牛车缓缓行驶起来,一共四辆,前面一辆坐着女暗卫,中间一辆是素禾和三柳,最后面两辆则是诸多的男暗卫。
三柳透过车窗,看到巴七勉强爬上后面的一辆牛车,却被暗卫们指使着去赶车,不由有些无奈地叹气:“让这么小的孩子与我们同行,小阿语究竟是想做什么?”
素禾只是简单地看了看她:“小吗?”
不知是她命人从库里翻出的牛车太旧,还是三柳身上散发出的味道,素禾总觉得车里有一股腐朽的气味。
三柳紧了紧手里的木杖:“不小吗?”
那根木杖已跟了她近三十年,把手的位置都被她摩挲出一圈包浆来,越发显得古旧。
她似是对素禾的反问很是失望,认命般闭上双眼。她本以为,素禾这个她了解不多的小阿语,会跟她娘有绵很不一样,可如今看来,她们这些身居高位之人,内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全不把人命当命,只当如草芥。
此去兴城,凶多吉少,连她都做出了豁出性命去的准备,何况是这些跟在她们身边的人。只怕,他们会更容易丧命。
让那么小的孩子同行?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素禾这样做,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三柳闭上了双眼,所以她没有看到,在素禾用轻松的语气反问她之后,素禾搭在储物香囊上的手,指节正微微泛白。
巴七小吗?
是,他的年纪是有些小,可她就大了吗?
明明是个成年礼都还没举行过的小儿,却要在南疆那样的毒瘴地方活下来,这还不够,回到都邑后,有绵也不带她去五石山,还要让她留下来处理政务。
怎么从没有人出来说一句,她还小?
不管三柳如何想,巴七都是通过了考核的暗卫,他们被有绵培养起来,本就是为了守护这一方部族的,也因此,在她再无可用之人时,他们,也只能是他们,必须去。
离开都邑不远,素禾就给四辆牛车都加上了疾行术。
如是,一日夜。
三柳原还担心素禾会巫力或体力不支,没想到即便过了一日夜,素禾也依旧神采奕奕,反复发动疾行术,并未让她露出任何疲态。
反而在施术的空隙,素禾还能说上几句额外的,比如,她会让三柳再详细讲讲当年都邑虫灾的事。
“小阿语如果觉得累,可以换老身来,或者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下。”又过了半日后,三柳终于不放心地开口了。
素禾却摇头:“无碍。”
相比她曾经在南疆用疾行术赶路,现在的她,巫力修为已比那时高上了许多,而且她也不是完全靠自己的巫力在驱使牛车,而是还混了些御风术在里,借助长风的力量,两种巫术混合,一起驱使牛车。
见她如此说,面上又无异样,三柳便没再劝阻她,只是叹道:“有绵和你们身上的巫术血脉,果然强盛。”
素禾没再说什么,她虽然看似轻松,可这样接连不断的使用巫术,对她的耐力来说,不能不说又是一项极大的考验。
终于,在第四个日夜过后,眼看着地图上的兴城出现在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素禾到底还是停下了疾行术。
她靠在车壁上,看起来很是疲累,但很快,身上就覆上了一道暖意。是三柳给她施了治愈术,素禾嘱咐牛车缓行,便睡了过去。
三柳的巫术修为实是不如何,不过聊胜于无。
素禾的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她从三柳口中又得知了另外一件事,就在都邑发生虫灾后的第三年,有绵带人踏平了寻熊部。这件事令她很不安,看来,诺拓和有绵曾告诉过她的,说寻熊暴虐,百姓民不聊生之外,迫使有绵出兵的,还有更多的、更复杂的原因。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素禾被一阵异常的嗡鸣声吵醒了。
“好吵——”
三柳不知从哪翻出男子用的兜帽,不由分说地戴到素禾头上。等素禾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看到三柳头上也戴了一个。
“是蝗虫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