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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她们还是出来晚了,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未说上。
阳光普照大地。
素禾依稀能辨认出,车队的最后有个骑马前行的身影,身上系着大红披风。那不是别人,那就是有绵。
离得太远了,她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到。她只隐约看到,马背上的红色身影动了动,似乎在向身后回望。
素禾挥了挥手,不知有绵能否看到。
看不到也不要紧,反正她违令来了,送也送了,有绵现在也不能把她如何。
“我们回吧,韶颜。”素禾转身下城墙,“你不去五族集会,真的没关系吗?都邑留我一人就够了,你若是想去看看,现在去追她们还来得及。”
韶颜虽然说留下来就留下来陪她,可素禾心里总觉得,如果因为她,而让韶颜的心里有了一份终生的遗憾,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下城墙的坡道很陡,素禾走得有些慢。
她没走几步,就感到身后跑来一阵风,一只温润的手莽撞地塞进她的手心,滚烫如火。
“说什么傻话呢?阿禾!”韶颜气愤地摇她的手,“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都邑留你一个人哪够?若是突发什么状况,连一道保险都没有。我可不是为了你留下来的,我是那道保险!”
这家伙……
素禾握了握手心里团成一团的手,只余苦笑。
她其实不太明白韶颜口中的“保险”是什么意思,但确实如她所说,都邑这边确实要留有强有力的人手。只素禾一人,是远远不够的。
可即便如此,这是她们都明白的道理,素禾还是从韶颜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践行日就这样过去,木鸟飞走,再没出现。
素禾和韶颜整日忙着处理成筐的竹筒和绳结,即便有官员们的帮忙,开始的几天也有些焦头烂额。
偏偏内殿里的那些宫侍们还不省心,不是谁打了谁的头,就是谁砸了谁的碗,素禾让澜出面去处理,处理了三天之后,这些小事不但未见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天,素禾刚出了结绳室,就被一脸丧气样的澜拦了。
澜的衣袖上被人撕出一条口子,他手中的刀还在,却是一脸为难。
“发生了何事?”素禾只是例行询问的语气,对于宫侍之事,她不想掺合太多。
前往五石山本可以带家眷,但有绵为了节省往返的时间,愣是不顾跪了一天一夜的皋,一个宫侍都没带,就去了榆州。
倒是堇禾,设法暗中带走了得夭。
宫侍们原本相安无事,直到他们发现得夭不见,很可能是被堇禾带走了之后,才一点点乱了起来。
“宫侍们,想让我请主上去内殿。”吸了一口气,澜才敢出声。
素禾站在廊下的石阶上,比站在外面的澜要高上一些。她看得出来,澜一直在偷偷观察她的眼色,以决定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于是,她决定表现得镇定一些,稍稍掩去眼底的疲惫。
“他们让你叫我过去,所以你就来了?”
不想,此话一出,澜竟认罪般跪了下去:“主上息怒。小人只是觉得他们挺可怜的,在这宫里,无依无靠,小人以前,也是如此。”
“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素禾没有叫他起来,他不敢起,却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澜嗫嚅着说:“小人不怕与旁人分享宠爱,主上马上就要进行成年礼了,挑几个宫侍在身边,也是常理——”
这一次,素禾没有让他说完,而是直接发动了定身术,让他住了口。
素禾揉了揉眉心,有些犯愁:“澜,内殿中有我阿乃,还有阿大在,你可知,我为何将这些小事交给你?”
澜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他只能眨眼。
素禾也没想让他回答,她接着说:“因为我看你虽然表面装得愚笨,实际上却挺聪明的。或者说,能不用巫力而将刀术练到你这个样子,怎么也不会太过于蠢。可我没想到,这件事你会办得这样差劲。
“我记得我与你说过,对现在的我来说,配子们都是累赘。包括你,也是。”
说到这里,素禾停下来看了看澜的双眼,他的眼里明显流露出了惊惧。
“我现在需要内殿的安静,需要你去帮我平复。带上你的刀,你是以我的名义去的,不服从的,只管杀了便是。”素禾解了他身上的定身术,让他站起来,“记得要公平公正。如果这次的结果,再不能让我满意,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回来了。”
看着澜领命离开,每迈出一步都十分沉重,她忽然觉得有些颓然。
内殿,有她阿乃和阿大,她实是不想再去。前殿的事情,就足够她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