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禾轻轻挣了挣,发现挣脱不开:“前辈您似乎搞错了,我是有绵的女儿,寻熊的事,我不能也不会掺和。”
“可你也是义的女儿,是寻熊的后代。”老太的声音和她的手掌一样有力,“今天,在这里,我将寻熊的未来托付于你,望你带领寻熊旧部走出泥沼,重新站在阳光下。只要你答应,我寻熊旧部所剩,生死祸福,均系于你手。”
她说着,将手腕上的镯子推到素禾手腕上,镯子上花纹繁复,是素禾曾经瞥到过的古朴图样。
“前辈?”素禾不想动用巫术伤人,不代表她不能伤人。
“收着!这是我寻熊部的阿语信物,有它在,她们都会听你号令……”老太说着,突然弯下身去,咳出一大口血,“……我……活不明天了……”
素禾扶着老太的身体,只觉手腕上的镯子万分沉重,沉重得像是能压折她的肩膀。
“怎么可能?有治愈术,又有解药,不会的……”
素禾说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目光有些空洞。
诺拓曾说,当预言术修炼到一定程度,单是站在那里,便可以感到将死之人的生命流逝。
此时在她眼前的老太,就如诺拓所言,身上的生命力正在急剧地流入大地。每流入一些,老太就更虚弱几分。
这种现象叫“归空”,人由天地之气生,最终便也要还归于这天地之间。
“归空”不是每个人将死之时都会出现,必须是修为高强的大巫,命将绝时才会出现。
素禾看着老太那满是血泪的眼,多么希望自己此刻不知这些,那样的话,呼吸的这每一口气,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凝滞。
老太重新握住她的手,重新站直身体,似是能看到她一般,对着她露出一抹年迈的笑。
“我自己的命我知道,望之术本就不是我能学的,窥破了天机,这世间又怎能再容我?
“小阿语,答应我老太,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望之术虽然繁琐了些,却也是很好的巫术,适合修炼天赋不高的……答应我,要将望之术传下去……术法,都在这镯子里……”
她说到最后,便阖眼,直直地倒了下去。
素禾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原来,不知何时,她的眼里已蓄满了泪。
“老太!”
“啊——”
寻熊旧部的人齐声哀嚎,女男老少尽皆掩面。
素禾用手背抹了两下眼角,冰凉的金属镯子有些硌手。
她站起来,把镯子扣在手心:“逝者已矣,我会将老太厚葬——”
寻熊旧部的人会做何感想,会不会接受老太的“托孤”,她现在不想去考虑。她只觉得难过,而沉重。
她这个小阿语,值得老太如此信任吗?
思绪未安,会客厅内又传出几道高声的呼喊。
是花珂,也快不行了。
素禾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去,去看她。
七绝蛊发作,花珂吐的满身是血。她看到素禾,忽然安静下来,按着心脏的位置,嘴唇轻动,气息极弱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咽了气。
“什么?大人您说了什么?”管家在一边剧烈地摇晃花珂的身子,想得到花珂的反应,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手心处冰凉的镯子越发冰冷,素禾眸子暗了暗,提高音量盖住众人的哭喊。
“水车——她说的是水车——”
听到这个答案,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只有素禾知道,花珂是在担心城外的那些粟米草幼苗,她还记着她与她说的灌溉一事。即便到咽气前一刻,花珂也还在想着她的南疆,想着她的南疆百姓。
“水车”,花珂是对她说的,她知道在场的其它人都听不懂,她这是想让她完成未竟的心愿——让南疆有余粮。
可是她素禾何德何能?值得她们一个两个,这般托付?
素禾有些想哭,她现在只想哭。
赤见状不好,担心她们吓到梅子黄,急忙拉着她的人离开了会客厅。之前霸占城主府的时候,她们在府邸里寻了个院子暂时安置,现在,也只能去那处院子了。
此刻,没人顾得上她们。
“都出去!”素禾忽然大喊了一声,赶人的同时,又叫住管家,“让人准备一下,葬礼,两个人的。”
管家红着眼圈,不解地望着她:“外面的,也要管?”
素禾举起手腕上的镯子,晃了晃。
既然都认为她值得信任,那么,她便应下了。
等着看吧,寻熊旧部,再不会是以前的寻熊;南疆,也再不会是以前的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