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的光过后,素禾闭上眼也能看到,她眼前的世界分裂了,一半在上,一半在下。她便又将眼睛睁开。
上面一半,有蓝色的天,天上有巨大的人,或者说是仙人。每一个仙人都有小山那么高,袒胸露乳,她们捋着仙藤,不断沾着泥水往地上甩。泥点一落地,就咿咿呀呀地化成小小的人形,奔跑跳跃,很是高兴。
泥人一开始都是女子,完全是仙人的缩小版。后来,仙藤上的泥水不够了,有仙人偷懒,甩出个男子出来。
她看到男子的刹那,很是惊喜自己的创造,于是对他说:“今日吾赋予你生命,赐予你与女子同样的地位,努力生存吧!”那小人于是欢呼雀跃,跳进了下面的那一半世界。
下一半的画面,是金黄色的土地。越来越多的男性小人涌入下面的土地上,但他们不会巫术,又无法生育,因此只能受女子的役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劳作着,直到无声死去。
“看到了吗?何其不公?”面具男也站在下一半的场景之中,他捂着胸口说,“我们男儿也是人,为何生来就要低你们女儿一等?你们说,为何?”
素禾往旁边看了看,她还能看到居宣和澜惊惧的目光。
据她观察,这面具法器像是某种幻术法器,所以她才能看到那些云雾缭绕的场景。但这幻术,实在太过小儿科,只要挪一挪视线,幻术立破。这种把戏,她五岁的时候就不玩了。
“不为何,天生的命运罢了。”素禾发动清心术,一语吹散上下两副场景。
男子的太阳面具出现龟裂,有鲜血顺着面具边缘滴落。他垂下头,捂着脸:“没行?还是没行吗?”
那些押着澜的黑衣男子见状,顿时失去刚才的趾高气扬,一个接一个地松了手,伺机而逃。
桑枝远远地看着他们:“看来我娘说的不错,这世间女儿越生越少,是会出乱子的。”
素禾五指成爪,去抓那男子的面具,没想到一出手,却抓了个空。
“砰”地一声,一张剪裁成人形的布片,悠悠落了下来。
“替身术加障眼法!他跑不远!”素禾发动疾行术,穿堂入户。果然被她发现此处院落有个后门,她追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一片墨绿色的衣角闪过,加入了晨起逛早市的人群中,再寻不见。
后门外,放着卸了牛的牛车,栽倒着,轮轴被敲断,已然荒废。
院子里剩下的那些黑衣男子,素禾本想留几个问问情况,不想,未等两女有所动作,他们见到面具男变成布片的时候,就齐齐服了毒。
桑枝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素禾追击未果,返回前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地黑衣人伴着牛尸的惨象。
“唉——何苦呢?”桑枝挨个揭掉他们的面纱,“瞧瞧,一个个生得还挺耐看的,若是做小侍,大概会有很多女子抢着要吧。”
素禾的脑子里没有桑枝的那些圈圈,她只是看着这些人脸上那熟悉的獠牙图案,又想到了还未到达的南疆。
居宣和澜受此惊吓,在桑枝的人过来之前,一直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素禾仔细看了两人,见两人身上除了一些小擦伤,再无其它伤势,便放了心。她简单安抚了一下他们之后,就不得不开始思考眼下这个严峻的问题。她们才离开都邑多久?就接二连三遇到南疆的人,重点是,他们还想要她的命——
回到客栈,素禾越想越不明白,索性问了出来:“这些南疆人,为何要针对我?”
居宣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此时听到素禾这样的疑问,转了转眼睛,道:“主上,您是忘了南疆未泽吗?”
“未泽?当然没忘,她们密谋败露,死在了都邑,这有什么?”素禾不解,居宣突然提这个是做什么。
“小人逾越,实则是憋了太多天了。”居宣认错般跪下,“出发前日,小人曾听到过一种说法,说是南疆未泽,是被主上您擒住并杀死的……”
“你听谁说的!”
居宣将头垂得更低了:“坊间流言。”
素禾心下一凉,坊间的流言看似是民意,实际上有绵的暗卫们经常混迹其中,散布一些她想要制造的传言。
只是,她早就听说过这种事,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而且,有绵让人传的,还不是普通的传言。事关未泽生死,也就是她的生死。
素禾不禁想,有绵这样做,是想让她去南疆送死吗?
出了这档子事,并州城是不能久待了。
不过,临行前,她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她找来还要在并州城逗留几日的桑枝,开着隔音结界问她:“那个发动巫术的面具人,你看清了吗?真的是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