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宣一见到血符,立刻退开半步:“主上,我们该怎么办?”
素禾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恐惧,看来他也想到了,商队牛车上的樟木来自南疆,商队很可能也来自南疆,也就是说,这又是一起南疆针对她的暗杀行动。
她们的行踪不是什么秘密,但若是南疆的人凭此找上她们,素禾没有信心能护身边两人的周全。
素禾松开手,任由双层麻的“平安符”落水,随着水流飘远。剩下的“平安符”,也被她一股脑扔进流水。
她望向南疆的方向,现在不过刚离开都邑不远,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接下来的路,只怕会更难。
“还能怎么办?溪水凉拌。”素禾看了看顺流而下的毒鱼和血符,念动卜辞,发动水火术,“我看这样挺好。”
火苗在水中微弱地燃烧起来,渐渐将一切毒物烧成灰烬,沉入水流之下。
“好厉害!”居宣赞叹着,眼里满是艳羡。
素禾摇了摇头,暼了一眼旁边呆若木墩的澜:“距离到达南疆,还有月余的路程,今后这样的危险不知还会有多少,甚至比这更危险。你们若是想走,我绝不阻挠。”
这里不是都邑,也非宫殿,有些规矩,不必再守。
澜被素禾的最后一句吓得失色,屈膝跪倒在地:“小人不知做错了什么,主上要赶我走?”
居宣也跪了下来,收起眼底的艳羡:“我们没做错什么,我们不走!”
“你们可要考虑清楚,跟着我,容易死。”素禾重新走向牛车,声音里暗含着几分决绝。
“我,我不怕死!”澜连连以头触地,不管不顾地大喊,即便额头磕出血痕,也不肯停。
“我也不怕!”居宣仰起头来看素禾,“敢问主上,几次三番要赶我们走,可是因为不喜欢?”他未听说过哪家的侍从,尚未破身之前,就要遭受这样的境遇。
素禾略略皱起眉峰,若说不喜欢,她确实不够喜欢他们,但她现在只是觉得,好好的一条人命,不该因为与她在一起,就要受到牵累。
居宣和澜年纪都还小,她尚未与他们行折枝之实,更未曾在他们身上留下烙印,他们现在走了,说不定还会在外遇到良人。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活着,与喜不喜欢无关。”
“主上——”澜不知为何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您对侍太好了,澜无以为报,只有这条命还有点价值,若是能为主上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希望主上不要赶我走,求您了!”
听到这种愿意为她献出宝贵生命的言论,素禾颇为有些理解不能。
是了,诺拓给她讲过,男儿与女儿的处事方式,有很大不同。她理解不了,那便不理解了,随他们去吧。
居宣不似澜那般激动,他只是低头道:“主上,好男不二侍,一男不侍两女。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罢了,都上车吧。”素禾重新坐进车棚,“抓紧赶路。”
按照既定路线,她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茂城。但出了这样的事,素禾想了想,还是决定绕路。
绕开茂城,取道并州最大的一座城池,并州城。之后再向东南而行,去往梁城与韶颜汇合。
*
更改了新路线的素禾并不知晓,就在她命澜调转车头方向,走向另一条路的时候,分别有两节漆封的竹筒被送往都邑和茂城。
送往都邑的,由一路尾随负责保护素禾的暗卫们发出;另外一个,则被商队的头头荷叶,交给了队里的“飞毛腿”,送往茂城。
不到两个时辰,竹筒就送到了。
漆封的竹筒被撬开,里面滚落出一节圆滚的绳结。仅有一节,上面七扭八绕地缠着许多单个绳节。
有绵和诺拓一边拆结扣,一边就能根据绳结上的系结方向,得出想要知道的消息。
“素禾改了路线,还设法收服了那两个小侍。”有绵将绳子扔到香炉里焚毁,“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你?你除了会威逼利诱,还会什么?”诺拓也拿出一个小巧的漆筒,里面只有简单的一个单节,“韶颜也传回了消息,一切平安。”
“会威逼和利诱,不就行了?”有绵眼底掠过一丝杀气,“我只是没想到,南疆的手已经伸了这么长,敢害我的女儿,就要付出代价。我如果没算错,那支南疆的商队也该进城了。”
诺拓摆了摆手,示意她不想掺合,让有绵自己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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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城的漆筒也在不久后送到了,漆筒透过明亮的城门,被传递到黑暗的角落里。
昏暗的房间内,摆着刚熏制好的猪肉,凑近一闻,便可闻到呛人的烟火气息。
端坐在桌旁的老太,却不受其扰,她紧着吸了两口气,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她伸出如鸡爪骨般枯槁的手,握住下面人呈上来的漆筒,熟练地打开。绳结倒到手里,一顿旋转摸索。
至此,她闭着的双眼才睁开,露出眼皮下的浑白,她,看不见。
摸完绳结,她脸上诡异的笑容更诡异了:“小丫头跟她娘一样多疑,果然绕路了。呵呵,你若是来了茂城,老太我还能亲自招待你,多好啊——可你现在要跟那些年轻的小子们斗喽,他们可比我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