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说的那种人不是兵书上说的死间么?”北史略有所悟道:“看来我还得天天盯着……”虽然相信苏秦的判断,但北史还有点沮丧感。
“从前我在齐国稷下学宫求学,寄宿在东厢耳房,与钟离子住一间,学宫有只老野猫,那日正好在我们房中串门的老猫发现一只耗子从洞里窜出来,野猫追赶,结果耗子一个闪电疾窜,钻入墙洞。那老猫岂能甘心,从此老猫不走了,天天蹲守在我们房中,盯着耗子洞口,可怜的老猫蹲了半个月一无所获。我们撵都撵不走它,直到它蹲了将尽一个月终于抓住了耗子,然后叼着美食离开。”苏秦讲到这里,笑着摇摇头。
“大哥的意思我懂了,耗子受到惊吓,不会再轻易出洞,待等过去一段时间外界平息后,最后还是会出来。老猫可以坚守洞口,但耗子不可能永远不出洞。”北史说到这儿冲苏秦调皮的一笑:“可小史不是老猫,能不厌其烦的守在洞口。”
“人要做大事,必须得有老猫的持重和恒心,委屈你了——”苏秦笑着拍了拍他的膀子。
北史本能的向后一退,“那看来我若要替大哥做成这件事,非得做回老猫了。”他顽皮的看着苏秦。
“去吧。”苏秦笑笑。
自此,北史不再急躁,决定做回持之以恒的老猫,不等耗子出洞誓不罢休。
恰巧这一日将军府比之以前稍稍热闹了些,从清早开始,便有各色人影出入将军府,再看傍边小门也彻底洞开着,不时有进进出出的侍女和杂役,手里端着或扛着各种物什,人影匆忙。北史感到奇怪,难不成将军府今日有宴请?
这下可好了,那魏子定然现身。
北史正忖着,果然看到了一个穿将军府管事着装三十岁左右的人从正门内出来,北史认得,那正是魏子。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使唤,下了台阶,轻便马车已在阶下停候。原来今日乐毅上将军欲请麾下十大主将同宴,这是每月一次的定向宴请。乐毅为人豪爽,温和厚道,平时视手下将士如手足,形同一家,严而有爱。反之,将士们也对自己的上将军忠贞不二,决无异心。乐毅虽不喜奢华,但每个月还是破例府中宴请将士们,以尽兄弟之义。
魏子果然趁着这个外出采办宴品的机会出府而去,北史暗自笃定,待魏子上车,马车叮叮当当,几个粗使杂役紧随马车碎步而去。
北史尾随而上。一路暗忖,既然采办宴品,定是前往位于南面的蓟城大市。南市是蓟城最大的物质交易市场,每天早上人潮如涌。将军府一旦遇上宴飨之事,魏子必得来此采办菜蔬肉物,饮品器皿。
魏子若要趁这个机会与外界联系,那必定在南市附近会有他的据点。北史能想到这一点,顿觉得自己跟随苏秦以来,脑子竟是越发好使了,不免有些臭美的自我笑笑。
南市不远,即使马车行的缓慢,也不出一炷香工夫便到了。耳边早己是人声鼎沸,眼前人山人海,济个水泄不通。
魏子的车马泊在南市出口,魏子下车将一册竹简交给其中一个使唤,吩咐他们按册子上记录进去采办,不得有丝毫偏差,自己则和车夫留在原地。
趁着人多叠影,场面哄闹,北史设法靠近魏子身傍,对方纵然谨慎,也不可能怀疑一个路人。只见魏子环视一遍眼前纷乱的人影,便对车夫道:“你且看好车马,我去去便来。”
“喏!”车夫应一声,自顾斜躺在车板上晒起太阳来。
北史跟随魏子而去。
魏子并未顾及到傍人,熟门熟路的朝南市的北面而去。北面是一排街面,稍显秩序,人却同样很多。这排商铺是当初燕王职重建蓟城的第一块商业区,那时动乱方过,列国商人寥寥,大多为本地一些小商户,故街面不宽不长,店铺不大也不豪华,多为夯土筑成的平矮房舍。几年后燕王用免除商业税的优政吸引了不少列国大贾驻足燕国后,燕国的经济才有了迅速改善。短短两年,蓟城大市重建,比之前扩大了一倍,两条宽大的主街纵横交错,主街上高楼林立,店铺扎堆,不泛有档次的娱乐场所纷纷开张营业。而当时最热闹的这条南市大街也被大市所淹没,成了躲在南市一隅的小街,但它却是燕国最接地气的一条街市,街上店面以小吃、出售生活用品为主,一般小商贩多为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