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息悄悄传到燕国蓟城,这一日苏秦正于韩山书房论政。
“苏兄当初欲借田文之手让齐国联合韩魏攻打楚国,如今倒好,楚国果然奔向秦国求救,秦国也不顾内患居然真得应允楚国出兵干涉,如此一来,苏兄的弱齐计划岂不功亏一篑?”韩山是苏秦在燕国惟一的至交,苏秦的这些筹谋自然不会对他有所隐瞒。自田文奔波韩魏的这些日子,韩山一直替苏秦派遣斥候严密监视,故而他们对三国盟军的进展事宜一切都了如指掌。
苏秦也正为此事费神纳闷。按常理,秦国内忧当前,不会轻易沾染这些随时可能引起外患的闲事。可是他忽略了芈氏,这可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当初在燕国为质时就显得与众不同,公子稷在燕国数年滴水不漏,皆由芈氏。且不说她是楚人,为了将来对付秦国的敌对齐国,她自然会选择跟近邻的楚国结交,而这一次是她笼络楚国的最好机遇。
不过,苏秦知道做大事出人意料的细节实属寻常,好多事都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次田文遭遇挫折,也不一定意味着之前所有策划前功尽弃。所谓棋高一筹,不到最后怎能见分晓?
想到此,苏秦笑笑道:“当初齐楚联盟,秦国派张仪瓦解,结果一盘散沙,这是为什么?不是因为张仪有多了不起,世人都怪张仪使诈,骂他小人,无视德操。其实自古以来,合纵联盟之事本是为了各自利益,利益得当,联盟则合,利益不当,联盟则散,这是非常自然不过的事。张仪之辈只不过善于抓住并利用这些利益势团的缺陷罢了。”
“苏兄的意思是……”韩山略有所悟的看着他,知道他这个时候拿昔日张仪说事并非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韩山兄,你以为呢?”
“田文会使诈?”韩山忽然洞开。
苏秦一阵大笑,接着韩山也一阵大笑。
苏秦了解田文,也素知他为人心计手段,面对如此窘境,怎敢轻言放弃?也断然不会硬碰,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或胜算微乎的事。
“我们将试目以待!”苏秦道。
却说苏秦将监视魏子的任务交由北史后,北史便每日潜伏于将军府附近,从早到晚,严密盯梢。上将军乐毅本是个洁身自好的孤傲将军,跟朝中人臣极少走动,一门心思扑于军事专研,除了偶尔去元英宫会会燕王,平时整日里待于宁台校场,与将士们同其甘苦,吃住同行,早出晚归。故而燕国的将军府显得异常冷清,进进出出的只有府中总管和几个办事的管事。
魏子是宴飨管事,只有遇上正式宴会才会外出采办各种宴飨所需。北史还算不笨,算计着对方定然经常趁着外出公干与外界联系,如此就可以避免引起傍人的注意。可由于乐毅的低调,将军府很少请客开宴,这使得魏子外出的机会极少。北史守株待兔一连数日一无所获,开始沉不住气了。
这一日他回到府中,苏秦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笑笑道:“怎么了,逮不到野兔,泄气啦!”
“我日夜坚守连蹲数日,竟是连个屁影都没看到,会不会对方狡滑,从别的角门或偏门溜走,是我忽略了。”
“换成别的府邸,或许会有偏门角门,但将军府是乐将军亲自改造的,为了安全起见,他封堵了府中所有其它暗门,只有正门右侧有个小门,供粗使搬运杂物。但魏子不是杂役侍者,一般不会从小门出,再说小门近靠正门,出去也会引起傍人的注意。前日,我已亲自坐车沿着将军府环视了一遍,得以证实。魏子若要出门与外界联络,必从正门出。”苏秦笑笑道。
“原来大哥早己暗中做了调查。”北史说到这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哥,魏子若真是齐国间者,会不会已经注意到我们的举动,然后趁我们不备溜之大吉,跑回齐国去。”
“若他真是间者,更不会轻易离开燕国。”
“却是为何?眼看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他能坐以待毙?”
“小史,你没做过间者,无法体会作为一个间者的使命,间者不谈生死,惟及物事,间者死不作惜,生还何堪?魏子尚未得到‘阻刺大阵’的方略图,是不会逃离燕国的。何况我们并没有掌握他的证据。”苏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