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王妃言重了，苏秦的名字能让王妃所闻，乃苏秦三生有幸。只是王者的心腹岂能人人当之，新贵二字也岂是谁能受之，苏秦只不过是个刚来燕国求仕的落魄士子，一无背景，二无才能，凭着幸运蒙王上惜才，留守备用，苏秦也希望将来有朝一日能报效燕国，不负燕王抬爱，仅此而己。”苏秦有点尴尬的笑笑道。

“先生真是虚怀若谷哪。”芈氏说完略一躬身，挽起儿子准备离去。

“芈王妃若不嫌弃，这只大秃鹫刚刚猎取，王妃带回去母子俩可补补身子。”苏秦说着，北史早己提着大秃鹫来到芈氏母子身前。

“如此多谢先生！”回头对赢稷道：“稷儿，拿着吧。”

“先生，北史，那我们先去了，下次——”赢稷刚说到这里，只觉背后被一股力道重重锤了下。

赢稷还是跟着芈氏走了，临时苏秦道：“公子若爱读书，蔽府的书房倒略有闲藏，有空欢迎来取。”

赢稷回头看着苏秦，点点头。

“大哥，那芈王妃似乎对咱们颇有成见。”待他们走远，北史忍不住道。

“身在异国他乡，紧系秦燕两国邦交命运，自然得谨言慎行，芈氏确是个豪情女子。”苏秦望了望前方浓郁的密林，喃喃道。

北史却挠挠头皮，暗忖：“泼辣就是泼辣，还美其名曰什么豪情。”

却说公子稷回质馆后，一心叨念着苏秦，夸他是个义士。芈氏却不以为然，“那些出身贫寒的士子只是些巧言虚道搬弄是非利益钻营之辈，什么义士，充其量只是个奸商。我警告你，以后不许跟这些人打交道。”

“官无常贵，民无终贱，他们不以贫寒为耻，心存大志，奔走列国，凭一份进取之心以及滔滔谋略为君王所用，改变国家命运，安邦定国，就拿我秦国来说，穆公时期的百里奚、蹇叔皆是出身贫寒，却为穆公赢得天下一霸，为世人称道；近有孝公之商君、惠王之张仪，他们无一不是贫寒士子，却为我秦国开天劈地谋得巨大的福利，这如何能与利益钻营自私自利划等呢？”赢稷反驳道。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教训起你老娘来了。”芈氏肃然直瞪。

赢稷有些畏缩得看着芈氏，“稷儿只是认为娘亲说的话偏颇，并无他意。”

“我……我说的哪里不对啦？”芈氏盯着赢稷，看着儿子委屈样，她自己显得更委屈。

“那只大秃鹫明明是苏先生他们先射到的，我却跟他硬抢，他不但不跟我争，还说这就是我先射到的，晏子曰：让者，德之主也！说得便是像苏先生这样的义士。”

“原来就为了那只大秃鹫，你就一个劲的夸人家好，反对你娘？”芈氏刁蛮道。

“稷儿只是实话实说，无意反对娘亲。”赢稷低头不敢看芈氏。

“稷儿你还不知道当今那些周游列国的士人，他们习惯吃小亏赚你大便宜，这是他们惯用的技俩，苏秦是燕国的新贵，但你可知他这个新贵是如何做成的？他不惜剥夺燕国世代老士族的利益来谋取自身的富贵，不惜献媚邀宠来搏得燕王信任，从而排除异己来实现自身价值，这还算义士？这也叫进取？这是可耻。”芈氏噼里啪啦一番话驳斥道。

“娘亲此言差矣，燕国的新贵们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国家的宠儿，不是他们不择手段剥夺他人的权益，是燕国太固步自封，软弱到只有挨打的份。一个国家不思进取，何来强盛？人若不思进取，同样也毫无价值可言。若说苏先生以剥夺燕国老士族的权益来谋取自身的利益，那我秦国当年商君变法不也是如此，若没有剥夺老士族权益谋求自身富贵和价值的商君，何有我如今强大的秦国？”

刁蛮的芈氏被小小年纪的赢稷驳得愣怔了，一双杏眼久久盯着赢稷，赢稷以为娘亲生气，吓得往后退去，低头不敢直视芈氏。芈氏却突然一阵大笑，笑得院子里老树上的鸟儿都惊飞，“我稷儿真得长大了，说出来的话都有王者之风了。”

“娘您取笑稷儿了……”公子稷这才恍然大悟，反觉不好意思了。

“我儿好样的，我儿若为秦王，肯定比那个赢荡有出息。”芈氏大声道。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王兄素有开疆拓土的志向，如今又得了韩国宜阳，为秦国东出打下了奠基。稷儿相信，不久的将来，秦国一定会成为天下真正的强国大国。”

“秦国若真强，还需你我母子冷落在他国受苦，那赢荡只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翅膀没长全，就想着鹏程**，问鼎中原有这么容易么？你想控制周室，齐国同意了？赵国同意了？这是将秦国推向死胡同，你还当他英雄供呢？”芈氏又转为没好气道。

“王兄如何将秦国推向死胡同？”赢稷问。

“千夫所指，不病也死。秦国夺了韩国宜阳，进取东周，周室忿怒，天下震动，把山东六国得罪了个遍，若山东诸国以维护天下共主的名义联合起来对抗秦国，秦国如何收场？这不是将秦国推向死胡同？”芈氏还意犹未尽：“该死你我母子，沦落在这苦寒之地，为秦国挡风遮雨。”

赢稷虽然对王兄赢荡的印象不坏，但细细忖之觉得母亲说得也没错，只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