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道吱唔含糊,未知如何作答,目光不时瞥向其他老臣。此时突然发现右侧屏壁后面站着一个人,虽是侧面,但还是认出了他,他就是苏秦。
苏秦可自由出入朝堂傍听朝会,良道自然知晓。苏秦却很少参与类似朝会,如遇要事一般由韩山代为传达。今日事关易都筹建,觉得可以借此了解一下燕国朝臣和公室贵族们心里的真实想法。
良道见苏秦站在屏壁背后,迅速闪回,佯装不知,继续吱唔着道:“禀我王,臣认为可以暂时向天下征收,待易都建成,再放宽百姓课税,以作补尝。”
“良大夫的意思是叫寡人向天下百姓借贷征金?”燕王问。
“营建易都实属保护百姓生命财产之安全,用之于民,取之于民,想必燕国百姓能体察 我王之苦心。”良道道。
“荒唐。”只听韩山咤道:“我燕国的百姓并不富裕,辛苦劳作只换个勉强度日,若再压榨,岂不等同于剥削,只怕要民心不稳。营建易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没个三五年岂能成事?况且建都还需大量征收百姓劳力,年青劳役为国效力,便不能农事耕作,作为执政者总不能再让他们的妻儿老小忍饥挨饿吧。”
“那韩大夫以为呢?”燕王职转而又问韩山。
“臣以为不但不能向百姓征收钱财,还需拨出一笔金银来抚慰征发劳力的家庭。至于营建易都的金银,臣建议可以臣工俸禄的寡多来捐献……我燕国幅远辽阔,新贵旧族云集,年俸过万的公卿有数十户之多,年俸过五千以上的有数百户之多,年俸过千的有上百家,年俸过五百的有上千家,另外还有不少燕国的封君以及食邑。这些年我燕国在王上的治理下经济复苏,贵族官宦的生活己比较宽裕,我王可下令按收入比例征取,集腋成裘,建都所需的花费很快就能凑齐。”
“什么?韩大人的意思是向我们这些朝臣征取?”良道诧异道。
“良大人以为不行么?”韩山转向问。
“这倒也未免不是个好办法。”燕王职却自顾道。
良道见燕王这么说,心中自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得忍气吞声。不过随后他猛然想到,这绝非韩山的提议,而是苏秦的策略。燕王出于保护苏秦的初来乍到,没当面指出系苏秦所为,而是与韩山上演了一出拐弯抹角的好戏。而他恰恰从宫中知情人得知,苏秦昨日与燕王箭楼上促膝长谈,所为的就是营建易都及金银筹集之事。
“呃……臣赞同韩大人的建议。”良道只得附声。
“诸位可愿意?”燕王继续象征性的征求大家的意见。
“臣等愿意。”大臣们都无奈举手赞成。
“既然大家都愿意带头捐金,那寡人作为一国之君理当首先表率,寡人捐黄金万镒、珠玉十箱、绢帛五百匹。”一傍早有内侍提笔速记。
“募捐之事就交于韩大夫去办理。”燕王接着道。
“臣尊召。”韩山拜揖道。
却说良道回府后越想越来气,祖上燕国世代宗亲,虽说到了他这一代,势力和地位大不如前,然他在燕国还算有些名望,至少在燕国老士族中尚有些号召力,可如今这点仅存的优势却仍然不能避免燕王的铁腕弹压,再加上身边小人蛊惑王意侍机而动,将燕国实力尚存的老士族齐齐钉在末日靶上暗无天日。
今日之事乃燕王职继位革新以来对齐国宗亲势力的第三次大规模清扫,每一次都是以国家建改名义削弱他们的族人财政,族人世代辛苦积累的财富以变相的方式源源不断流入国库,最后到了新贵的手中。燕国的兴起伴随着宗亲势力的衰弱,这正迎合了当今燕王的心思,燕王一手大力招揽天下士子赋于重任,一手却牢牢压制着燕国宗亲旧族势力的漫延。
在燕国的那些老士族看来,燕王以变相的手段掳掠他们的财富,却大肆赏赐给新来的列国士子,使得燕国的新贵频频崛起,有恃无恐,且越演越烈,这极大动摇了老士族的根本权益,如今已然到了不得不联合抵制的地步。
良道近年来时常不定时招集燕国具有代表性的宗亲旧族们府中聚合,一来相互发泄积压于心底的种种不满,二来借此商榷如何摁压燕王大肆培植新贵之势以维护自身权益。
“诸位可知,为营建易都募捐一事系何人所为?正是那洛阳士子苏秦是也!前日南门箭楼之上,我王密会苏秦,据良某探知,苏秦向我王提议扩建易都之事;我王大赞,转而又为建都的金银所困,苏秦又献上募集之策,这前前后后皆系其一人所为。”这一日,良道邀请各位老士族府中聚会商议捐资大事,不免又谈及苏秦出的这个馊主意,气不打一处来。
“良大人所指就是那个新来投靠我燕国的贫寒士子苏秦?”
“正是,苏秦数年前在韩国与我王相识,之后赴齐国师学四载,期间也曾伺机入齐为仕,无奈得不到齐王的青睐,只好离开齐国,来我燕国寻求我王重用。此人计谋甚多,为求出位,怕是不择手段,不然,如何在齐国混得一败涂地?”良道道。
“那苏秦到底是何来历?”突然,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厅堂右边的最上方传来。
“老大人整日里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真是不知今日之燕国朝堂是谁的天下了,新贵当道,小人坐拥朝堂,我燕国昨是今非,令人不忍直视哪。”良道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