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兄……他还好吗?”田文沉默良久。
“兄长既然把苏兄当作最好的朋友,为何方才不出来见他最后一面?以后见面不知要到何时?”公子地问。
“从此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田文扔下一句进了卧室。
公子地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苏秦终于来到了这个燕山之野的山地北国。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踏进燕国的热土,想像中的燕国是中原北方最边缘的苦寒之地,一年的大部份时间在严冬鹅毛大雪的纷飞中沉睡。
当韩山的轺车使过平静的易水,驶出赵国地界,他突然感到一阵如释重负的超然,仿佛曾经迷茫的视线瞬间有了清晰的定向,惊诧之色油然而起,那是缘于当初五年前怀揣着少年志向去往泱泱东国,何曾料想自己有朝一日鬼使神差来到了这个从未想过要来的燕国。
“燕国到了。”苏秦油然而叹。
“是啊,这便是当今燕王的复兴之地。”韩山道。
“燕国,燕山贯穿南北,自召公建国以来,历经七百余年,以蓟为都,北靠东胡、楼烦;西接赵国、中山;南与齐国为邻。真乃外迫蛮貊,内措齐晋,贫弱于强国之间。”
“那边是南长城——”韩山指向窗外。
苏秦看去,巍峨的长城屹立在南易水之岸,成为齐燕交界的屏障,牢牢地保卫着燕国。
“当年齐人的骄蛮铁骑即是从那里踏入,蹂躏燕国山河。”韩山看着蜿蜒雄伟的易水长城略有所悟。
“燕国向为弱小,又地处中原边陲之地,北部山戎雄据,日夜虎视,周边大国紧依,时有侵扰之危。又内乱频起,国家不宁,也难为燕王了。苏秦听说当今燕王立志复国中兴,广揽四海贤士,凝聚天下英才,虚心纳谏,整顿国力。弹指一挥,燕王继位至今己有五年之久矣!”苏秦一路欣赏燕地风光,穿过静静的易水,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远处牛马悠闲,百姓勤作,燕王五年的治理导输,燕国早己迈出了当年生灵涂炭的地狱焦图,如今呈现在苏秦眼底的是一片详和宁静。
“五年来,我王一直在求贤纳才,然最念念不忘的却是先生。”韩山道。
“燕王的英明与真诚让苏秦深感敬佩!”苏秦道:“当年在韩国新郑,苏秦在逆旅中第一次见到燕王,缘份似乎是上天注定的,苏秦在走投无路的困顿中燕国却向我闯开了大门。”
“凭先生之才,我王是求之不得啊。对了,先生可还记得当年韩国的夜灵公主?”韩山突然想到了这个。
“夜灵?”苏秦一怔。
“夜灵公主旬日之前己嫁入燕国,被册封为后,实不相瞒,此番韩山出使赵国,也是受了夜后向我王的嘱托,命臣入赵寻访先生。”
“苏秦多谢夜后挂怀。”苏秦竟不知如何是好,腹内一时五味翻腾。
轺车驶进蓟城西南门,穿梭在喧闹的蓟城大市街头。
马车很快到达蓟王宫正门,韩山请苏秦下车,苏秦望向高高的台阶,两边箭楼高耸,台阶两侧甲士林立。
“先生,请随我进殿面见我王。”韩山作了个请字。
“有劳大人了。”苏秦一拱手。
至元英宫。
韩山叫苏秦在外稍侯,自己先进一步。稍后,燕王职亲自出了宫门,一边唤着:“苏先生哪里?苏先生哪里?”
苏秦闻声,进入前庭,见年轻的燕王气宇轩昂站立在台阶上,面色红润,双眸泛光,久久愣着凝视对面的苏秦。整整五年不见,这五年来,时常有意无意想起当年那场意外的际遇,未料想五年后竟然再次重逢在燕国的元英宫,叫他一时有些难以致信。
更难以致信的是当年那个羸弱无助的亡命少年转眼居然成了燕国甚至天下人瞩目的英君明主,燕国在他的治理下国力回苏,百姓安逸,再也不是当年奸臣当道任人宰割的燕国了。
“苏秦参见王上——”苏秦行跪拜之礼。
燕王职急忙下台阶,躬身扶起,凝视着苏秦,像是喃喃自语:“先生真得来到了寡人身边,寡人这是不是在做梦?”
“这不是做梦,苏秦真得来燕国了。”苏秦道:“苏秦谢王上一片惦念之情,苏秦将永生难忘!”
燕王职无比激动的抓着苏秦的手,“快随寡人入殿,寡人要跟先生好好聊聊。”燕王职拉着苏秦跨上台阶,往自己的寝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