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方才所弹的是何曲子?”夜灵也随即停下问,她未想到自己的剑居然被冥冥中的一股神秘力量所把持,无法自制,这在他的舞剑生涯中是不可思议的。她知晓那股冥冥的力量来自苏秦所弹奏的乐律,只可惜夜灵能悟得剑术,却对音律知之不透。
“这是韩师所作的《载驰》。”苏秦深信音乐的神秘力量,音乐是大自然的神赐,需得天簌、地簌、人簌三者的共同孕育,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方得人间稀世之音。
“韩师?”
“齐国临淄雍门韩姑名动天下,公主想必也听说过吧,说起来她也是韩国人。”苏秦笑笑。苏秦在齐国最后的几天向韩姑学了这首曲子,未想到此刻却派上了用常。
“夜灵听说过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想必即是那韩姑吧。”夜灵道。
“公主果然博记广闻哪,哈哈哈……”稍后问:“那公主可知《载驰》?”
“《载驰》?苏子莫非想跟夜灵说说许穆夫人的事迹吧?”夜灵自然读过这首诗,也一向赞慕许穆夫人的精神操持,然此刻却尚未来得及想到苏秦的用意。
苏秦又开始拨弦并迎风而吟:“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夜灵闻着这低沉的独吟,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痴痴看着对面的苏秦……
“姐姐……”此时传来向薇的呼声。
夜灵回头,见向薇已攀上山顶,喘着气道:“姐姐……”
“向薇,发生什么事了?”夜灵见向薇的脸色有些各异,山路并不算长,不至于攀得如此倦累,定然碰上了为难之事。
“下面有人来找姐姐……”向薇吞吞吐吐道。
“是暴鸢将军吧!”夜灵俨然猜到几分,不禁幽然而道。
向薇点点头,“公主,公主若不想见,向薇去替你挡着——”向薇见夜灵迟疑,便欲转身。
“不必了,该来的终归会来,见见故人也好。”夜灵说着转身看向苏秦,此刻她总算明白苏秦方才所弹奏的《载驰》曲,借许穆夫人的事迹劝谏于她,且以忧国忧民的琴声引起了濮水之滨行进的韩国使队。
那为首的年轻将军正是暴鸢将军。夜灵在韩国时常常跟暴将军比试剑法,自是熟识不过,方才定是寻着琴声看到山顶上舞剑的她,暴将军又岂能认不出来。
“公主,国难当头,还以国家社稷为重,苏秦感念公主一片深情,无以为报,惟有借此曲以慰公主,公主若悟,韩国万万子民得幸!”苏秦起身深深一恭,“请恕苏秦不义,出卖公主。”
“我不怪你……”夜灵轻轻说了声,便转身下山而去。
行进在濮水之滨的韩国出使队已经停泊在夜灵的庄园外。
暴鸢来回于院中踱步,两年未见夜灵公主,心情很激动。他不知夜灵过得如何,儿时情景一直在脑海中萦绕。方才他骑在马背上正是闻着琴声寻去,远远见山顶上一女子伴着轻风舞剑,那背影,虽隔得有段距离,却依稀可辨。
“暴将军,公主在内中等候。”向薇出来唤道。
暴鸢迅速入内,见里面夜灵正在一个顷筐内挑拣卷耳,怔了怔,稍后道:“公主——暴鸢参见公主,公主多年未见别来可好?”
“暴将军,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夜灵笑着,边将捡好的卷耳交给向薇。继而问:“对了,韩国近况可好,王兄他可还好?”
“唉……”暴鸢一声长叹,脸上乌云密布,方才初遇夜灵时的喜悦消失怠尽。
“怎么,韩国……”夜灵见对方愁眉紧锁,知道定有不好消息。
“韩国近况不妙,秦国正在谋划韩国宜阳,一场血战正在酝酿哪……”暴鸢也不知怎么跟夜灵公主说,此次他出使齐国为的是将秦国的野心昭告天下,联合制暴,以维护周室,确保东周洛阳王畿根基不受动摇。
“什么,秦国真得要攻打韩国?”之前夜灵一直在猜测当中,如今得以证实,却怎么也想不通,臣相公仲侈为了秦韩结交,做了许多善后之事,割地、遣质、纳贡,还让姐姐下嫁秦国,与之结为秦晋之好,韩国方借此得以休养生息。可好景不长,姐姐一去世,秦国便翻脸不认人,之前得到的好处全化为零,野蛮秦人真是贪得无厌,不可理喻,夜灵越思越气愤。“可是,可是秦国为什么要攻打韩国宜阳?”稍后夜灵又问,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她自然一时无法理清。
“秦国此次要针对的并非韩国,而是为了控制洛阳王都,挟持天子,以令天下诸侯。”暴鸢忿然道。
“挟持周天子?”夜灵惊怔不己,她如何闻说有哪个诸侯国敢挟持天下共主周天子,虽说如今的诸侯国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得寸近尺。由于周室越渐衰微,僭越之事越演越烈,然明目张胆地说要当着天下人的面用武力控制周天子号令诸侯,简直闻所未闻。“这个赢荡真是野心昭昭,居然敢觊觎九鼎,他如此迫不急待就不怕天下诸侯联合讨伐?”
“赢荡刚即位,急欲扩张领土,耀武扬威,韩国与秦国紧邻,又是紧依周室,先遭殃的势必是韩国哪。”暴鸢道。
“秦国东出势在必行,而韩国乃秦国东出之门户,秦人的铁骑必定会从韩国身上踏过去。韩国若无防备,只能眼睁睁被其鱼肉蚕食。”夜灵像是自言自语。虽为隐居避世,又如何做到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危难时刻,到底急家国所急,忧家国之忧。只是她一介女子,纵然学得武艺,又如何挡得住秦国的野蛮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