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透,群山苍翠,从齐国通往中原的茫茫山道,一匹骏马矫健地穿梭着。苏秦自临淄西南稷门而出,一路沿着济水河畔快马狂奔出齐,已三日有余。
这一日,苏秦跨马沿国道进入齐鲁地界,两侧是漫无边际的连绵大山,千岩万壑,深遂似海。抬头瞻望,白云如风情女子的裙裾悠然飘过山巅,播下万种迷魅。苏秦口渴难忍,临时仓促所带少数粮水早已用尽,便下马歇息,顺便找口山泉解喝,或摘些野味果腹。
下得马来,细细观察了下山形地势,南面土质阴潮,植被茂密,必有山泉。便会心一笑,牵马往南面一纵幽长深谷而去。
走的大约两里,果然有溪涧淙淙之声由远及近。不久,已见前方一股清流从深谷喷涌而来,将一面石滩当中劈开穿涌而过,一眼望去,石滩缝中绿草破土而出,呈现一片绿油油的景象。苏秦兴奋的拍拍马儿的长嘴,牵着马快速来到溪畔,跳上一块平坦岩石,洗了把脸,喝了个痛快。
忽然,这丝丝叮咚的溪流之声中,似乎夹杂着美妙的音律。细细闻之,确实有悦耳的琴音渗杂在丝丝缕缕地溪声之中。苏秦起身四下环伺,但见满山密林,时有鸟影从头顶掠过。苏秦牵马继续深入谷中,那琴声却越渐清朗,形同天籁,定是谷中所出。
远远观之,但见谷中深处有一茅蓬,荆条门前搭着个木架子,中间吊着个陶罐,下面生着一堆篝火,烟雾缭绕升腾。
“没想到这深谷之中尚有寻常人家,既已到此,还是前去拜会拜会,或许还能讨些食物充饥。”忖必,苏秦振作了下精神,牵马继续深入。
少顷,苏秦已来到茅蓬前,那琴声显然是从茅蓬之中传来。苏秦驻足欣赏,久不能语,就连那马儿也听得入神,乖乖地站在主人身傍。
琴音忽高忽低,时明时暗,似清似浊,萦绕于天地上空,竟是感慨万千,情不自禁脱口吟道:
沧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
可以濯我足。
吟罢,琴声忽得终止,紧接着从蓬内传来一老者爽朗的笑声,“清也,浊也,不想这深谷之中竟有世外知音者!”
“在下无意搅扰,多有得罪!”苏秦原是闻得琴声合着它的意韵随口之言,不想蓬内人竟是起了感应,罢琴相迎。然方才那琴音,音律清净,超凡脱俗,弄琴者定是世外高人,便恭身作揖道。
“先生远道而来,定然倦乏口渴,不妨进内一叙,借此小酌。”
“如此多谢!”苏秦拴好马,恭敬沿着木阶而入。
篷内摆设极简,除了两张无漆木案,地上到处堆着竹简,其中有许多零乱的散落在一边。老者正坐于案前,一头披肩银发,着灰色粗麻厚夹袄,长年寄宿山谷,山风吹得老人满脸苍桑,却依然神采弈弈。老者身傍放着香炉,一缕青烟正袅袅升起。
“晚辈苏秦叨扰了——”苏秦躬身一揖。
“不妨,苏子请坐——”老者并未起身,虚手一抬,指向对面案前。等苏秦坐定,老者又道:“苏子可是从齐国逃亡而来?”
“老先生因何得知?”苏秦惊讶道。
老者微微一笑:“苏子风尘仆仆,饥肠辘辘,又是浑身疲敝,想必连日来风餐露宿疲于奔命饮食不济所致。”
苏秦一怔,想这老人家倒也有几分意思,便叫他继续说下去。
“看苏子斯文得体,举止儒雅,无疑是个读书人,此地乃齐鲁交界,苏子又从东面而来,齐国临淄乃天下文化之邦学术之地,各路士子云集,流派纷呈,依老夫推测,苏子定是从齐国临淄师学而来。只是……”老者说到这儿,上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苏秦。
苏秦更为吃惊了,想这老人家如何得知自己齐国师学大困而归?更添了几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