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夫人听说公子戊回国,悲喜交集,心乱如麻,然公子平复国成功与否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费人猜疑,便急着令夕露前去打探细实。
公子戊回来,儿子定然也回,多日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将落石。禁足以来,从惊恐到迷茫,度过了无数个生不如死的日子。这些天,邹夫人才开始慢慢地冷静,并且出人意料的进行反思,不禁为自己的鲁莽行径产生了悔意。她现在什么都不奢求,只想儿子平平安安,企盼齐王能最后一次感念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宽恕他母子的过失,纵然自己粉身碎骨,也决无怨言。
她自然不会料到儿子已经不在,更不会想到自己的一时纵容害她永远失去了儿子,终身无法弥补。
自公子策接了兵符随公子平深入燕境,邹夫人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她怕从未带过兵的儿子能否震慑得住饶安的五万精兵,虽说有催操坐镇,然儿子一向好大喜功,难免争先恐后;她又怕公子平的计划是不是真的万无一失,万一有个疏漏将如何收场;她更怕齐王会不会很快察觉到丢失的兵符,万一得知真相,齐王在暴跳如雷之下派人前去收兵,如此务必将搅乱公子平的整个计划,儿子的大梦也将折翅。
事实证明,邹夫人的担虑不是多余,齐王居然在公子平尚未到达燕国之前便洞悉了全部真相,仿佛一切有人在背后刻意安排似的。紧跟着情势大变,齐王兴师问罪于她、公子戊府库一案大逆转、取而代之的是她失去自由,被幽禁在这深宫内院,而原本胜算有望的公子平复国之事变得困境重重。她没有办法再去找公冶大夫商议,一时间,束手无策,消息只能靠夕露偷偷传递。
夕露传来的第一个消息是公冶耇次日朝会已向齐王上奏,为公子策请情,陈述其行当责其心可恕的事实,无奈田婴等人极力主张严惩公子策,两班政党又当朝争辩,吵得齐王连连罢手,一切需得等到公子戊回国再议贬罚之事。
邹夫人两腿一软,已致她在一段时间内不敢再听外界的任何消息。
此时,邹夫人正无精打采闷坐在案前,一侍女匆匆进来告诉邹夫人夕露来了。
邹夫人的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随即向庭前张望。
“夕露,快说策儿他回国了么?”邹夫人尚未等夕露近前,便急着问,邹夫人已失去了往日的风光,素衣朴饰,面容憔悴。连日来的焦燥带惊恐使她说话都显得语无伦次了。
“夫人……”夕露不知如何开口。她已听人回报,情况属实,公子策命丧火海,尸首已被运至回国,但不知目前停放何处,齐王得知消息已痛不欲生。
“快说策儿他来了么?他为什么不来看我?”邹夫人一遍遍重复着这些话。
“夫人——”夕露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直流泣不成声。
“夕露你怎么了?为何这般模样?”邹夫人已从夕露的失控表情中窥探到一丝不详的预感,顿时浑身如抽了筋般,面色显得非常可怕。
“夫人,长公子他……他……”夕露哪里还说得下去。
“你快说呀,策儿他怎么了?”邹夫人彻身的筋脉都快要被绷断了,这般的吞吐无疑对她是一种纠心的煎熬。
“长公子他——没了……”夕露说完几乎哭晕过去,幸有一傍的侍女扶住。
邹夫人一听,顿觉天昏地暗,昏厥在案边,两傍侍女快将她扶至榻上。
“不可能的,你们骗我——”邹夫人突然醒过来失了心疯的狂喊,震得整座宫殿颤巍巍,接着是嘶心裂肺的恸哭,侍女们也围着一起痛哭,一时间,整个琼昌台充斥着悲恸之声。
“我要见策儿,我要见我的策儿……”邹夫人坐起,披头散发像个幽灵一般赤足跌跌撞撞的奔向殿外,宽大的素蓝裙裾拖在地上,侍女们哪里拦得住。
“夫人,您不能去呀……”夕露踉踉跄跄得追了出去,拉住邹夫人的衣袖,“夫人,你现在不能去呀!”
“我不相信策儿会丢下我,我要亲眼所见……”邹夫人悲戚戚摊坐在门前冰凉的石阶上,望着殿外冷漠的假山石径迷茫茫怅然所失。
夕露令两侍女扶邹夫人入寝宫。
“策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告诉我——”邹夫人斜躺榻上,目滞神凝,彻身冰凉,呆呆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