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叽士一手泡制在北境放的那把火,果然奏效,齐国上下一致将矛头指向了燕王职,不但让邹夫人吃了定心丸,也轻而易举地重新唤起齐国人认可公子平的正义之举。公子策对叽士的办事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燕国居然在这个时候偷袭齐国边境,不为城池,不为土地,居然是掠夺财富,杀人放火?真是笑煞人也!”苏秦坐在书房的左边案前,面对着田文、侯赢,淡然一笑。苏秦正话反说,谁都明白其中意味。
“此番作为倒极像那叽士的行事风格。”田文道。
“田兄何以如此断定?”侯赢问。
“燕国虽对齐国有国仇家恨,然燕王时下正宵衣旰食勤于王政图强革新,整顿国力恢复元气犹恐不及,怎会不顾大局只为眼前之小利急着报复齐国?早闻燕王职圣德晟睿,握发吐哺以敬天下贤士,深怀握金怀瑜之风,此等反其道而行之偷鸡摸狗之事岂不自毁美誉?燕王不至于笨拙到如此地步吧?齐国上下居然无一人能识破,真是荒诞,看来燕国倒暂且将世仇搁置一傍,反而我齐国日夜度忖着人家的报复之心。叽士为使公子平的阴谋之举得以齐国的正面支持,故利用了齐燕两国之历史间隙,以掀起齐国对燕国的强烈仇视。”田文道。
“这叽士不愧为‘人中诡算’。”侯赢听了田文的解释也觉得言之有理。
田文却呵呵一笑,他看到苏秦闷声而坐,想得定然也跟自己八九不离十。
“田兄为何发笑。”侯赢问。
“侯兄不觉得叽士在齐国北境放的那把火不但燃起了齐国人对燕国的熊熊怒火,也为我们照亮了对付邹夫人公子策以及公冶氏一党的荡荡坦途?”苏秦道。
“此刻想想,确实如此哪。”侯赢已经全然明白,或许这也是自以为招招出奇的叽士做梦也想不到的。
苏秦早知田文已心神领会,公子策正在按着他们的设想一步步走近那个一脚踏入便万劫不复的彀中。
“田文兄是不是还想到了什么?”苏秦问。
“知我者,苏兄也!”田文深知自己的心思永远瞒不过苏秦。他确实又想到了一层,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层,那便是叽士安排的让邹夫人去窃符之事。如果不是齐国北境点燃的那把火,田文或许还不会这么快想到,正是那把急火,将叽士的阴谋烧得**裸呈现在他们眼前。
“对呀。”侯赢一拍脑门,急道:“公子策虽为长公子,然平时除了按惯例向齐王请安,无权出入齐王的政殿,即使齐王不在宫内,王宫卫士也断然不会通行。只有邹夫人,若齐王出宫,王宫内便由邹夫人说了算,王宫卫士不敢阻拦,这么说,公子策让邹夫人替他去盗兵符毫无疑问了。”说到这儿,侯赢突然低头略有疑虑道:“可邹夫人真会不计后果去做那忤逆齐王之事么?”
“如果没有叽士添的那把火,或许还不至于如此。”田文道。
“咱们就静侯佳音吧。”苏秦道。
转眼到了良月十五。
这天天气极好,阳光方从东方金子般毫无吝啬的徐徐抖落出来,整个临淄城已开始鼎沸,而临淄的东北雪门,早已是一片热火朝天。
十月的临淄,已下完一场初雪,到得十五,正好初雪融化,道路畅通,大街上恢复了往日熙熙攘攘的繁荣气象。连日来阳光明媚,气侯暂时回暖,似乎在迎接齐国一年一度“蹴鞠盛事”的到来。
这一日全城百姓、客居行商、过路游子,一概起的特早,外面已是一片鼓乐喧天。家家户户门前张灯结彩,挂满红字条幅,以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成群结队齐齐拥向东北雪门,一年一度的盛会,不但是国人最受推祟的文误活动蹴鞠的大盛事,更是齐国上层显贵们的一次激烈角逐,普通百姓怎肯错过,都争着一睹精彩。
各道主街上,冠盖如云,辚辚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远远望去,富丽堂煌的雪宫台已装点的一如人间仙境,一眼望不到边的广场上到处彩旗飘扬流苏纷飞,高耸入云的渐台如一把倚天剑竖立在天地之间,甚是壮观。
雪宫台正门外车马骈阗,兵甲列岗。至辰时,雪宫外响起动听的雅乐之声,已有大批衣冠齐整器宇轩昂的宗室显贵陆续进场。
田文是齐国宗室公子,本该也有大行司安排的特殊位置,然为了便于跟苏秦、侯赢一起,便与靖郭府幕僚的身份一起坐在高台的最下一层台阶上,但这个位置可以斜望高台上的每一个部位。
苏秦、田文已经算准了,邹夫人定会趁这个时间段回宫潜入梧台议政殿窃取兵符。到时他们只要留心邹夫人有无离席便可断定。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棉毡,苏秦、田文、侯赢三人就地入坐,对面望去,最下层的士族都已经入坐完毕。
大约辰时方过,但闻得远处隐隐一声高叫:“王上驾到——”
众人望去,威风凌凌的危布老将率领数位铁铠卫士开道,之后数辆四马轺车排成一字队缓缓进入雪宫大门,两傍甲士冷面削骨手持长戟肃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