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公子平,他建码头用来做什么呢?
他想了整整两日,也不得其解。起初觉得不甚重要,后来竟是越来越疑犹未定,便决意回府报于田文,或许大家会有什么看法。
“苏兄认为这是公子平所为么?”田文将蓝尔摩看到的事复述一遍后,问道。
“蓝兄,码头是几时发现的?之前你从未察觉么?”苏秦转首问蓝尔摩。
“我一直住在附近一户渔民家里,平时顶多在当地海岸线上徘徊,观察地形,偶尔去过那边几次,只是那个码头隐蔽的实在太深,以前从未发现,这一次要不是我登上山顶,站准了角度,鸟瞰海岸,恐怕也不会察觉的。”
“田兄觉得如果是公子平所为,他用来做什么呢?”苏秦问田文,其实也像是在自问。
“码头还能用来做什么,自然是装卸货物。”大家沉默时,侯赢忍不住道,不过话一出口,便觉自己多语了。码头当然是用来装卸货物的,根源是装卸什么货物?为何要在此装卸货物?
“公子平到底装运什么货物,陆路水路不走,偏走风险极大的海路。”田文想了片刻,终于道。
大家面面相觑,僵持了会儿,突然几乎是齐声而道:“兵器。”
蓝尔摩睁眼一怔,之后慢慢点头。
“如此一来,上次穆陵关只查到犀牛皮不见兵器便很好解释了。”田文道:“公子平从卧底那探知我们已知晓他在秘密偷运兵器的事,便故意用那批并不起眼的犀牛皮转移我们的视线。犀牛皮用陆路,经受穆陵关查验,以逃脱我们的嫌疑,而大量的军辎武器却改道海路运输,海路无关卡设防,无须经受朝廷验收,自然也避交大量关税,更重要的,公子平这一招金蝉脱壳毫无纰漏的逃避了靖郭府的眼线。”
“不错,他们从楚国东部长江口下海,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秘密行进,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便可将大批量的兵器运到夜邑,再通过事先筑好的那个隐密码头装卸上岸。”苏秦补充道。
“可是公子平要运输大量的军辎兵器,这得需要有超力装置的大船,况且大洋气候多变,难以探测,若无十足航海经验之人掌舵,随时会有倾覆之危。”侯赢叹了声道:“公子平为了躲避靖郭府的追查,也未免过于冒险了。”
“海上航行,需有大船,还要有经验水手,加之海上气侯恶劣,暗礁丛遍,还不排除航行中各种未知因素,确实险象迭生。不过,却有一种方式可以远避惊涛骇浪,大幅度的降低风险。”苏秦道。
“什么方式?”大家都好奇的转向苏秦。
“沿着海岸线航行,遇到巨风大浪便靠岸避之,险象一过则继续起航沿岸北上,如此日以继夜,顶多一个月便可到达夜邑。”
“苏先生说的对。”这时蓝尔摩插话道:“沿着海岸线航行北上,在下在楚国时早有所闻。早在一百多年前,越国灭掉吴国后,越王将都城会稽迁往琅琊,便走的是海路;一百年后,齐国逐日强盛,越国却日渐衰微,越王又是以海路迁回吴越之地。以船为车,以楫作马,如此往返,行若飘风。所以,这条海路早已不是新鲜事,公子平能想到借此路也实属正常。”
“正是。”苏秦道。
“到目前为止,公子平储备粮草军辎已成事实,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开始返燕复国的行动?”田文老生常问。
“极有可能啊。”侯赢忍不住道。
“公子平若要实现复国大计,谁会成为他最可靠的帮手?”苏秦并没有直接回答田文的疑问,因为到此为止,苏秦对真相已经了如指掌了。
“除了公子策还会有谁?”侯赢接紧着道。
“那么我们再想想,公子策能怎样助得公子平?”苏秦并未马上说出韩姑信中的内容,而是再问,没等大家开口,继续道:“公子策既无兵权,又无实力,除了出面上达齐王请求援助,还能有什么办法。然目下齐燕虽似水火,却因为两国都与赵国有盟约的关系,齐国若助公子平,无疑会伤及赵国,影响两国友好,此乃下策,齐王断不会采用。公子平自然深知这一层奥妙,也不会再向齐国申助,这么说来,公子策即使出面陈情齐王亦是多此一举,反而会落得个自讨没趣。”
“几年来公子平急于复国,或许这一次他带着那夜邑残部单枪匹马杀回燕国也说不定。”侯赢道。
“仅万余的夜邑残部想杀回燕国,岂不是以卵击石,纵然公子平在齐国长年过着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早已变得疯狂,他身边的谋士叽士也绝不是泛泛之辈。此人多有奇谋巧计,定然会作好周密的安排,起码没有八成的把握不会有所行动。”田文道。
田文固然猜测的没错,只是跟侯赢一样想不通的是,叽士到底是如何部署的。种种迹像来看,公子平确实已经开始了复国行动,而夜邑的铁骑经过大半年的暗中考察,确定只有一万左右,这么一支力量用来剿灭叛乱倒说得过去,想要复国谈何容易,叽士不会不知当今燕国已非三年前兵乱之下的劫后残喘之邦。
“也许燕国国内尚有他的残余势力,叽士定下的是里应外合之计。”蓝尔摩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便插话道。
“也许有这个可能性。”苏秦细细斟酌一番道:“公子平毕竟是燕国的前太子,燕国的王位原本就是他的,国内定然会有一批拥戴他的士族势力,虽说燕国经历了势力重整,然总有一些忠于原主的残余犟力遗留下来,他们多年来与流亡在外的公子平或许暗中一直联系未断也说不定。”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是不是意味着公子平无须得到齐国的援助也有返燕复国的希望?”田文道。
“未必!”苏秦摇摇头。即使他没有得到韩姑的密函,也会一口否定的。原因很简单,假如公子平早已不指望齐国,却为何要巴结齐国的长公子,助他夺储位扳倒公子戊,不惜赠他心爱之物承影剑?显然公子平从未放弃过对齐国助他复国的奢望,即便时下齐赵结盟,希望渺茫,依然还抱着一丝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