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士?”田文一时不明白苏秦的意思。
“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一枚他的棋子——”苏秦用眼神指指东面那扇窗。
一瞬间,田文恍然大悟。
稍后,侯赢也点点头。
对于东面那扇窗,苏秦总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怀疑是从上次公子平定购军辎事件开始的。
穆陵关的扑空让他百思不解,那批犀牛皮——谁都知晓,犀牛皮是制做铠甲的原料,公子平夜邑的上万士卒,在齐国悄悄招兵买马准备军辎,各种事实告诉他,公子平已蠢蠢欲动,大事将举。
“既然有铠甲,肯定也有兵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然而事实是他们怎么也找不到那批兵器的去向。公子平并未定购兵器?还是通过其它秘密渠道组运?
田文为此还派人向齐国各个出入境关卡复查过境名单入录,然并未有公子平的过境登记。
那么多日子以来,这个困惑一直搅着苏秦。
公子平拥有在齐国自由贸易的资格,只要不做违反齐国律法的事,不逃避关税,齐国境内的任何关卡都奈何不得他。虽说公子平私自定购兵器有违齐国禁律,然而任何事都可以打打擦边球,或者用障眼法。比如,公子平定购兵器经穆陵关验卡过关,由于他的特殊身份,穆陵关的人一般不会详查,他只要做好表面文章即可蒙混过关。或者验收时以其它货物来充任,总之,只要有手段,总会有办法。
但是如果靖郭府得知其定购兵器的事,那必定难逃彻查,公子平自是最明白不过,或许这是他临时改道的原因。
临时改道?此事若成立,那么公子平定然事先得知靖郭府已在穆陵关设了卡,故而避之?假如真是这样,那么问题又来了,公子平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此事自蓝尔摩从夜邑探回情报后,苏秦田文一直在书房秘密进行商议,谁也不知道有人要去彻查他的底细。
难道府中有人泄露了消息?公子平难不成懂未卜先知?
苏秦当然不这么认为,叽士再诡秘神算恐怕也不会如此神通。
本来疑惑不会这么快解开,一切源于那天清晨,苏秦无意中发现的那个从窗外匆匆掠过的黑影。角门与神秘斗篷人那一幕隐隐告诉苏秦,靖郭府内有公子平派来的卧底,当然,也不排除是公子策的人。
直到刚刚发生的仓廪令习康被一辆来历不明的马车半道截走,更加证实了苏秦的猜测。
因为这也是苏秦田文侯赢三人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由于靖郭府的书房四周都是林地花圃,每天须得杂役在此锄草灌溉修剪。书房三面有窗,白天为了光照,往往彻底洞开,只要听者刻意靠近窗下,里面的谈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苏秦那天趁着园内没人刻意绕着书房转了几圈,才猛然想到这个问题。细作定是利用每天入园干杂伺机窃听书房内的重要谈话,再经过东面角门将情报送出,或角门外有人接应,或由他亲自送去。
因为杂役入园干杂一般是在上午巳时和下午未时这两个时辰里,而恰巧的是,他们书房论事一般也在这两个时辰,这就为窃听者无意中制造了便利,苏秦怀疑上次的事就是这样被细作窃走的。
纵观整个靖郭府里杂役粗使有五十多个,揪出负责后院花圃护理的九个,其余皆可排除。府中的杂役粗使为了便于管理,男使女侍,前堂**,内理外使,所住居室都有明确的细分,这几个人自然被安排在同一间居室。
苏秦为了进一步确证,暗里找来一位平时最熟悉的小役,问他昨晚上他所住居室内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比如半夜有人失踪什么的。
这一问倒真有所收获。那小役确实在昨晚上起来小解时发现有个床位空着,以为也跟他一样上茅蓬,不过到了茅蓬,却并没有看到其人。回来躺下后也一直不见那人回来,迷迷糊糊中也翻来覆去纳闷了一阵,然终究没有多想,后来不知不觉便睡去了,次日醒来那人正蒙头大睡。
得知情况后,苏秦叫他不要声张,随后借助府中家老在户籍册录上找到其人,原来这个人名叫成四,三年前入府,这么说,靖郭君田婴初来临淄开府时,其人已经是府中杂役了。家老却说此人初来时负责正堂重器物件的搬移摆设以及前庭花草林木的护理。自去年底始,见后院草圃林密,府中人手不及,便自愿请缨调往后院任杂。
听家老这么一说,苏秦似乎全明白了。自从自己与侯赢入府后,后院书房成了他们的论政之地,此人必知田文邀他们入府的原因,故而伺机接近书房,探取书房内的重要信息。也难怪蓝尔摩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中,只要蓝尔摩一回府,他便知晓夜邑那边定是有了什么动静,而靖郭府这边又将采取什么行动,以便让公子策或公子平那边随机应变。
好在对手再狡滑,终究要露出破绽。
苏秦了解完这个问题后,索信将计就计,刻意安排下午未时与田文、侯赢商议明早跟踪仓廪令之事,有意让窗外的细作听到。
果然,细作连夜将听到的信息汇录成一方帛函,悄悄从角门而出。据他们暗中观察,那个细作正是从北面那排板房而来,确系公子策或公子平的人混入府中冒充杂役的。
细作被确定后,侯赢要求拆穿他,或上报靖郭君。
苏秦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留着他还大有用处,田文也认为暂时保留。事实上苏秦正是反其道而行之,利用了细作,这或许是对方做梦也想不到的。
而眼下,苏秦用眼睛暗指那扇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