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为防人才脱节,自是大力发展稷下学宫,培养后继人才,犹其作为齐国公子,有维护宗室的天职,自当要具备济国经世之才。齐王之所以把公子戊托咐给田忌和匡章,自然是有意将他培养成将来的出色将才,好为齐国独当一面;而把公子策托咐给老士族公冶耇,也自然是让他学会经邦济民的治国之能。从这一点来看,齐王还是有意让公子策为接班人的,邹夫人也就是凭着这一点知觉来稍稍自我安慰。
“机会要慢慢等,只要准备充足,何愁没有机会?怕的是机会来了,你备份尚无,一筹莫展,白白让机会溜走。”邹夫人不紧不慢的道。
为了这个儿子,真把她折磨的疲累,如今更有甚,宫中多了个钟离子,虽两宫不相往来,然传言齐王有立后打算,若钟离子得了势,势必站在苏秦一边,苏秦如今成了靖郭府上客人,他们母子俩必定又多了一个对手,想想都令她烦恼不已。还有,正如夏姬所言,若钟离子得后,难保齐王爱屋及乌,立为太子,那他们母子多年算计算是前功尽弃了,她岂能甘心?
提起这个夏姬,邹夫人无奈的摇头,真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费尽心机阻止钟离子入宫,穿帮人家的女儿身,陷她下狱,还毁她容貌,弄得自己手忙脚乱。如今倒好,她自以为很聪明的每一步都成了人家登峰造极的筹码,自己反而失了宠,真是捉鸡不着蚀了一斗米。人家的每一桩看似倒霉透顶的事实际上都是转祸为福的好事,人家顺顺利利从大理地牢出来,进入如意台享福,大有横跨衡台(王后住处)身披六服头戴六枷的趋势。身边那么多宫女伺侯,齐王围得她团团转,为她吃素着布,说是禁奢杜侈,身先士卒,真是吃了何迷药,让个傲视一切的一国之君熨得服服贴贴。
更气人的,钟离子仗着齐王宠幸居然染指她琼昌台的事,将那个唤作泱儿的丫头请求齐王给要了去,这不是明摆着跟她叫劲。
然一时也无能为力,时下这状况,自己若硬碰,肯定要吃亏,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邹夫人明白不过,自己为后是小,儿子立储才是天大,只要钟离子不反对她儿子,就由着她去,自己决不先得罪她。哪怕齐王要她当王后,也只能忍气吞声,她相信对方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她最讨厌的是夏姬时常凌驾于她头上。
然一想到这个女人,邹夫人又忍不住欲笑。如今像只斗败的母鸡,已很少出她的怡台了,偶尔碰个面,也是一副谁惹她的样子。想想自己,还有几分胜算,比如夏姬如临大敌,自然想到与自己合纵,共同压制对手,这么一来,她的好处也就源源不断的来了,比如上次送来的南海珍珠,至少她可以借夏姬之手对付钟离子。而这在之前是想都别想的。
人还真是活得淡定点比较好,这是邹夫人最近猛然悟到的处世心得,活到这个岁数了,从相府庶女到如今贵为夫人,她懂得了一个规律:面对再恶劣的环境,都有它的可观之处,只要淡定处置,事情总会朝好的方向去。
“母妃的话策儿记住了。”
“若真记住了,那便万事无忧了。”邹夫人了解这个儿子,口头上应的蛮爽快,行动起来却依然原地迈步,不见长进。
“那母妃认为此次行刺事件对齐国政局会否有所影响?”公子策请教道。
“你想想,楚国蓝田被秦魏韩联军夹击,迫于无奈方往东请求与齐国复盟,好让齐国出兵解围。眼下使臣在临淄城外遭遇刺客,策儿不觉得这事可疑吗?”邹夫人道。
“确实悬机重重,会不会是秦国纵恿魏国或韩国人干的?”公子策细细忖了忖,方正式道:“对,上次齐楚联盟便是秦国使诈摧毁,如今也怎能看着楚国和齐国复盟?齐楚本有间隙,如此一来,毫不费力便可挑起两国纷争。”
邹夫人点点头,总算有一句话让她感到欣慰。
“策儿,你再细细忖之,与秦国勾结的几个国家当中,哪国嫌疑最大?”邹夫人进一步考校儿子。
“目下与秦国连横的国家分别是魏、韩、宋……当初齐楚结盟目的即是为了震慑宋国,也是为了抵御秦国发展壮大……”公子策苦思瞑想了一阵最后敲定道:“对,应该是宋国嫌疑最大。”
邹夫人又是一阵欣慰,儿子不愧是上大夫公冶耇一手调教出来,如今居然能把列国时事分析的如此透砌明了。假若此刻齐王听到这番见解,定然连连夸赞。
“若真是宋国所为,父王一怒之下会不会直接拿宋国开刀?”公子策此刻想的更多依然是齐国若能伐宋,他便得抓牢这次跟公子戊并肩作战的机会,到时立了功也可与公子戊平分秋色,就算失败而归,也顶多半斤八两,谁也分不到羹,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