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眼见着齐魏韩联盟正一步步走向明朗,令他越来越对自己的天下局势分析胸有成竹。更令他惊喜的是,齐貌辨传来消息,告之齐王欲召他谈话,很显然,齐王已充份肯定了他的联盟策略。
原来这是田婴力促的结果。
田婴受了苏秦所托将其策略上呈齐王,事实上是代表他靖郭府的主张。当初齐楚盟约被张仪瓦解,齐王深知情况不妙,如何解决目下齐国的孤立状况成为当务这急。齐王急召重臣田稷、公冶耇、田婴商议对策。大臣们自然懂得齐国只能跟中原三晋犹其魏韩结盟方才抵御秦国东征,只是想要结交韩魏并非易事。结交魏国是两年前早已定好的国策,魏国臣相田需为齐人,曾经逃奔至魏,骨子里对齐国有些仇视,他是不会主张亲齐的,即使他一旦亲齐,魏国国内的宗室势力便会闻风而动,当初田需自设苦肉计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如今齐国要结交魏国自然是困难重重;至于韩国,臣相公仲侈亲秦,列国皆知,何况秦韩有过姻亲,更有质子在秦,韩国自然也不可能弃秦向齐。
大家都商议不出个结果来,急得齐王来回踱步,只能下了最后通碟,两日之内务必得想出办法来。
田婴回到府中更是寝食难安,未想到他重回朝堂三日便迎来了第一桩棘手之事,若不得以妥善解决,齐王必定对他没有好感可言,如今兄弟刚刚冰释前嫌,握手言好,也正是他在齐国庙堂重建权势的大好时机,怎能轻易错过。
故而,当苏秦带着如何结交魏韩的策略登门造访,田婴是欢喜不已。朝中大臣们居然都未得发现宋国经常骚扰魏国襄陵的细节,而苏秦也不是善于观察,襄陵离临淄那么远,他当然是看不到的。但苏秦擅长揣摩,近年来宋王偃不但势强凌弱欺侮周边小国,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小闹,还偷袭齐楚边境,沾些小便宜,魏国近在其只咫,岂有放着身边羊肉不咬一口的道理?苏秦仅仅根据这个理论便断定宋国必会犯事魏国周边。果然,有一回他去酒肆从一位列国商人口中证实宋国时常骚扰魏国襄陵,致使襄陵百姓怨声载道,而魏王也对此苦不堪言。
苏秦的策略合乎天时应运而生。
田婴为齐王带去了如何结交韩魏的办法,齐王自是高兴,大赞其门下的能人异士。齐王虽采纳了苏秦的主张,却对此主张的策划者无表现出半丝兴趣。而田婴见齐王一边照着苏秦的策略着手安排联盟进程,一边却未见任何表示,似乎跟苏秦无关,感觉有些过意不去。只得有一日向齐王请呈。
齐王无奈,只得免强答应,然需等齐韩盟约定下来之后,再召见苏秦。
其实齐王是故意为之,他对田婴在薛地私筑城郭虽已释怀,然骨子里终究有种隐隐排斥挥之不去,他懂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有野心,有政治目的,多年来,他不断发展壮大府上门客,广纳江湖豪杰,手下不凡雄才大略之人,其人才资源可以与齐国朝堂相匹敌。他重入庙堂三日便疾力举荐苏秦,定是有所深谋。他如何能让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强自大,以至将来不好收拾?
但不召见苏秦,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毕竟苏秦的主张顺应时势,他一经采纳,早已满朝皆知,只好暂且答应下来。
苏秦这几天每日呆在学宫处闭门不出,等着齐王派人前来召他。
然世事莫测,如今天下局势动荡,朝夕瞬变,正当齐魏韩三国即将达成联盟,此时却传来一个坏消息:那便是楚国与秦国发生的丹阳之战。这个坏消息表面上跟齐国似乎毫不搭界,却极有可能瞬间改变当下战国格局。
原来,张仪当初承诺奉以商於六百里献楚国乃是个圈套,等楚国恶意跟齐国取消合约,张仪所许诺的六百里变成了六里。使者无功折返,报于楚王,楚王大怒,立誓雪耻,止不住左徒芈原、客卿陈轸等谋臣的劝说,派昭睢为主帅,屈匄为大将,逢侯丑为偏将,出动全国兵力20万浩浩荡荡开向秦国。
结果可想而知,楚王恼羞成怒仓促发兵,哪敌得过头脑清醒充足而备的秦国,况且又遭宋国半路偷袭,截断粮草,楚国大败,还赔上了汉中之郡。
楚王气愤交加,一病不起。
消息很快传到齐国临淄。
稷下学宫,学子们又集聚正宣堂,兴致勃勃议论时事。
“楚国这一次真是自讨苦吃。”
“楚王自作自受,也怨不得别人。”
“唉,急功近利,贪图便宜之后果。”
“背信弃义利令智昏之恶果也。”
众人是骂得爽快。
“侯兄对此事有何看法?”苏秦和侯赢避开学子们的争论,双双来到东厢耳房,如今钟离子住进了王宫,侯赢便搬来此处,与苏秦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