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某听说是稷下学宫的一个无名士子所为。”
“此人乃靖郭府田婴之门客苏秦,正是稷下学宫士子。”那人道。
苏秦一怔,想不到他的名字居然连“西乐宫”都传遍了,还误认将他视为靖郭君府中的门客,不禁哑然失笑。不过想想也是,近来他与靖郭府常有进出,为田婴做了不少事,难免传扬出去让人误会。
“那些贫寒士子专投机取巧弄些别出心裁的点子来蒙骗国君玩弄百姓,真是吃饱了撑着。”范姓商人淡淡而道,显然不大情愿谈及当今那些为名利奔波游说各国君主的说客策士。
“兄台此言差矣!”那人道:“以结交魏韩来抵制秦国东征,那是以外交谋略来化解两国干戈,挽回两国数万万生灵之涂炭,比起那些甩弄朝堂权术、挑起天下纷争的势利小人来不知要高明多少倍,兄台怎可以一句‘吃饱了撑着’说事?”
“天下熙熙皆为利,哪个士子不为了自身利益,为求得功名不惜违背君子准绳,摇舌鼓唇,愚弄君主,儿戏天下,谁又能例外。”范商人道。
“哈哈哈……”那人笑道:“兄台直言不讳,乃性情中人也!”
苏秦听到这里,笑了笑,欲起身离去,忽听那人又道:““可惜呀。”
“可惜什么?”范姓商人问。
“可惜齐王尽管接受了苏秦之合纵策略,却迟迟不召见于他。功名无着,岂不可惜?”那人笑道。
“你倒是说说,却是为何?”范姓商人此时倒来了点好奇心。
“当今齐王乃心胸狭隘之辈,在下曾听说去岁苏秦说服老危布归降齐国,齐王却不分青红皂白只赏了他一个三等功了事,而让他的儿子公子地位居头等,好在那洛阳士子虚怀若谷,从未对外言讲,如今又替齐国献上齐魏韩联盟之策抵御秦国,齐王用其策却不用其人,竟是连国君的面都未曾见着。”
“看来齐王看中他的策略,却不喜他这个人。”范商又哈哈大笑。
苏秦唰得起身,悻悻而去,本来心情郁闷,听了此番对话,却是更为沉重。想不到一翻折腾瞎忙呼,到头来功业未着,反而被人沦为闲余笑谈,突然间,感到一阵耻辱。
谙自伤神,独自默默行走在廊下,身边时有红绿男女穿梭而过,苏秦竟是神情冷淡,毫无知觉。
直到无意中看到傍边的一个雅座,门开着,望进去,有一个年轻人正尽情忘我的喝酒。
“公子戊——”苏秦一眼认出了他。公子戊虽是武将出身,内心却很本份,待人和睦,竟也难得嗜酒纵情,不觉有些好奇。
正好自己也泛闷,不如进去陪他喝上几盅。
“三公子如何醉得这样?”
“你是……那个苏秦。”公子戊醉意朦胧用手指指盯了苏秦良久,终于认了出来。
“三公子真是好记性。”苏秦与他此前虽有过合作,也有几次会面,然并未深交。
“来——坐下来,陪本公子喝酒——”公子戊将酒罐子推至对面。
苏秦正欲坐下,却发现地毡上有一块丝帛,上面有字,苏秦看了方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发现丝帛的一角绣有“挈艾娈”三字,苏秦顿时想到数月前卫国挈薄曾携带府上千金出使齐国,难道便是那挈艾娈?
想到这里,恰巧听到公子戊神志不清的叨念:“艾娈,你在哪里?”公子戊已烂醉如泥,不久沉沉睡去,再唤也不见回应。
苏秦将丝帛塞进他胸口,叫来侍女,吩咐他们将公子戊扶去休息,再遣人去一趟公子戊府上,叫其府人来此接应,侍女应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