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艾娈姑娘,在下田策——”
“我知道,你是齐国长公子。”没等公子策自我介绍,艾娈笑着抢答。
艾娈早已探之他的身份,公子策自是欢喜不已。
“长公子,艾娈要回去了,眉公主那边等着呢——”艾娈一转身,真是不巧,手中的帛巾一个落脱手被突来的风卷了出去,如一只漂亮的彩蝶飞得老高,艾娈急了,“我的帛巾……”
“姑娘莫急——”公子策一个弹跳,空中擒鸟般一下子抓住了正飞舞的“彩蝶”,一阵芳香迎风扑来,熏得他一时痴嗔起来,见手中帛巾有几行墨字,忍不住看了起来……
“你怎么可以偷看人家写的东西呢!”艾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帛巾。
“对不起姑娘,田策无意冒犯——”公子策拱手道。
艾娈却是妩媚一笑,并无言语,转身而去。
公子策久久不去,盯着艾娈的身影,直到身边的奴才小声道:“公子,艾娈姑娘已去也!”
回到自己府上,公子策总想着艾娈那丝帛巾上题的诗,他当然熟悉这首有着浓浓齐国风味的诗,意在一少女发之肺腑赞美一少年射手,抒发心中所爱。又回想艾娈离开一刻对他那一笑,竟是那般意味深长,仿佛在含蓄地告诉他什么,公子策自然不会这么快想到艾娈题诗为的是另有其人。
“莫非……”公子策喃喃自语,竟是久久愣在原地痴嗔。他素知卫人开化,犹其是那“濮上之事”,卫人男女直抒胸襟,无有遮掩,男女杂游,不聘不媒的事时有发生,也不会觉得奇怪。那艾娈姑娘貌美如花,热情奔放,真是颇尽卫人之风呢!公子策竟是越发的想入非非。
“那艾娈姑娘帛巾上题的诗自是夸赞长公子您啦!”傍边一个奴才接口道。
“原来你这狗奴才也偷看了?”公策半悦半愠得看着傍边的小奴才。
“奴才该死——”方才他站在公子策身边,挨得紧,偷瞄了前面一行,但此诗早已烂熟于心,看了前面就知道后面的了。
“小猴,那你也如此认为?”公子策看着小奴才,迫切想得到对方的认同。
“当然啦,奴才看得清清楚楚,方才那艾娈姑娘临走那一笑分明是对着长公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呢。”小奴才猴道。
“这就对啦!”公子策一拍脑门,兴奋自不必说。
自此公子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整日里想着伺机见艾娈一面。
一日公子策去探望眉公主,借此找艾娈,不想艾娈却是不在,眉公主不知公子策用心,尽管公子策向她问了好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最后公子策只得沮丧而退。
不料路过雪沫坞,却远远看见池塘边有个熟悉的倩影在晃悠,定睛一看,正是艾娈。公子策喜难自禁,刚欲疾步上前,却发现艾娈身边还有个身影,不看则罢,这一看真个使他惊愕不已,继而嗔恚、恼怒——那个身影竟然是公子戊。
公子策久不能语,艾娈姑娘先识于他,如今却被公子戊捷足先登,居然约在这塘畔柳树下卿卿我我,如何叫他甘心?这分明是往他鼎中争食,忖着禁不住新怨旧恨一阵恶涌,怎么也消不去。
顾不了许多了,公子策冲了上去,一边呼着艾娈的名字。
艾娈转过身来,见公子策气喘吁吁的站在对面,脸色不太对劲,一时惊诧不已。
“大哥,你也来这里了。”公子戊见公子策突然到来,一时也感意外。
“怎么,只有三弟来得,为兄就来不得。”公子策刚刚满脸堆笑的看着艾娈,闻得公子戊这么说,便侧首迅速变成一副冷面孔,显得极为不悦。
公子策脸上表情的极端转变连艾娈也暗暗吃惊,反倒是一向冷峻不苟言笑的公子戊却突然变得和言悦色,面对着这位自傲兄长,竟是万分的尊敬。
原来艾娈闲在眉公主处无事可做,心里又时常挂念着那个少年射手,又不妥将心事急着托于眉公主,只得独自出来解解闷。无聊的走着走着便来到雪沫坞这塘畔柳岸,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此踯躅,细看之下竟是那个梦中的少年射手。
公子戊一身铠甲戎装,腰挂佩剑,挺拔英武,一股阳刚之气远远地映入她眼眸,使她激动难忍。
正当艾娈又惊又喜之时,公子戊也突然发现了她,一时四目凝望……
公子戊是王宫的卫尉大将,每日要在宫内巡逻,这天正巧路过此地,不知为何,面对这片垂柳依依,池水袅袅的雪沫坞,竟然情不自禁勾起前日那个明眸皓齿笑起来如一缕轻风的陌生少女来……想着想着,瞑瞑中似乎有约定似的,艾娈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这里,仿佛梦境中一般,公子戊竟然痴嗔的看了良久,直到艾娈羞怯的低下头去,公子戊方惊醒,堂堂威武少将竟是腼腆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艾娈夸赞他的射箭神技,字里行间流露出钦慕之色,公子戊第一次面对异性情思涌动,言辞溃乏,倒是艾娈显得十分主动,不断的找话题。只是没过多久,公子策却霸星似的突然闯入搅了好事。公子戊自然不会想到公子策是醋意所致,再说以往公子策对他总是这种态度,他都习以面对了。
艾娈却似乎从公子策脸上窥见到某种不祥的预感,只得向两位公子别过回宫。公子策岂能错过这个表白心迹的机会,见艾娈离去,便狠狠朝公子戊扔下一句:“艾娈姑娘心中早已有了我,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便追了上去,眼看着快要追到,这时艾娈突然回头,没等他开口,便向他微微一笑,示了一礼,方转身而去,留下公子策一人举着手愣在那里,嘴里还在呼着她的名字。
艾娈这微微一笑,温柔中有股坚毅的神色,也许是对他最好的答复,公子策岂有看不出来之理?
那一刻,一直站在后面的公子戊看得清清楚楚,总算明白方才公子策为何迁怒于他,一时倒也失了方寸。艾娈对公子策的那个温柔而坚毅的微笑,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自责。
从此,每当遄台演习骑射,公子戊尽量避开艾娈,强迫自己不再看她,不再想她,等到演练完毕,立马闪人。
聪明的艾娈看在眼里,知道公子戊是为了考虑到公子策的处境才远远躲着她,干脆不再去遄台,整日呆在寝宫,等着父亲来接她回国。
公子策却隔三差五往眉公主处跑,眉公主也渐渐得知公子策之用心,想从中撮合,却被艾娈一顿驳咤,不得以向眉公主供出实情,眉公主素知公子策脾性,如此长久下去必会生乱,委婉劝艾娈早些回国。
旬日之后,艾娈离开临淄,临时央求眉公主帮忙见公子戊最后一面,眉公主担心惹生事端,婉言劝她不见也罢,艾娈也不强求,便将题过诗的丝帛装进一个荷包里,交由眉公主,请求她梢于公子戊,以作纪念,说完艾娈含泪而别。
不料被躲在暗处的小猴儿探听了去,告之公子策,公子策心绪难平,一口咬定是公子戊夺走了她的艾娈,从此兄弟间隙越来越深。
再说公子戊得了那丝帛,读着上面的诗,轻轻抚摸着,丝丝缕缕,密密匝匝,上面尚有艾娈的余香,纹路上未消的泪痕清析可见,竟是一夜难眠,难以自制的思念起远在卫国的艾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