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请——”钟离子随齐王穿过池塘堤岸,跨过青石拱桥,绕过假山喷泉,眼底可谓风景无限。
“钟离子家中令尊令堂可好?”齐王还是没话找话的问。
“禀王上,父母早己不在。”
“可还有其他亲人?”
“钟离己经没有任何亲人,孤身一人赴临淄求学。”
“原来如此。看得出钟离子胸怀大志,腹藏奇谋,乃少年奇才。”齐王轻轻点叹,可以看出,对钟离子的身世深表同情。
“钟离子有何梦想哪?”齐王接着问。
“钟离誓死报效国家,替君王分忧解难,拯百姓于生灵涂炭,就此而已。”钟离子抱揖一字不敢马虎道。
“作为士人,选择君王报效国家有何准则?”齐王再问。
“当以择良木而栖,择贤君而事。”
“在钟离子眼里,寡人算得上贤君么?”齐王逼问。
“王上虚心纳谏,从善如流,可谓贤君!”钟离子回答,不免额头微微冒汗。
“嗯。说的好!”齐王又一阵开怀大笑。
“钟离子一生最祟拜的是谁?古人今人皆可?”齐王继续问。
“为国为民的正人君子钟离都甚为敬重。”钟离子不加思索的脱口而道。
“钟离子可祟拜商武丁之王后妇好?”齐王突然怪怪地问。
“不知王上为何突然想到妇好?”钟离子被齐王如突其来的问题那么的怔了一下。要知道,她对这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女英雄佩服的五体投地。妇好身为一国之后,不但以身作则母仪天下,还替君王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无论转战于沙场还是筹谋在幕府仰或陪伴于君侧,作为一个女人她做尽了天下所有女人男人该做的事。在钟离子认为,妇好其人无人能及。要说最敬重的古人,也只有她了。
方才齐王问到,钟离子也想如此回答,只是此时此景难免不妥,只好不加思索的笼统答之。可是齐王的这一记反问恰如从背后偷袭的一拳,未免有些措不及防,打得她有些鼻青脸肿,却不知对方是何用意。
“噢,世人皆知妇好乃女中豪杰,不但使天下女人祟拜敬重,连七尺男儿也感到血指汗颜,故而寡人便有此唐突一问,请钟离子莫见笑。”齐王笑笑道。
“妇好智谋过人,英勇无敌,又精通占卜祭祀,能掐会算,辅佐商王武丁平定四方,换来‘武丁盛世’,成就了商朝的再次强盛,其功绩流传千古,为后世效仿。钟离从小听族中母辈讲述妇好征服二十多个方国的英雄故事,故而不瞒王上,钟离是从小仰慕。”钟离子道。
钟离子一说完,只听齐王对着满园美景长长一叹。
“秋风未起,春花尚在,王上为何发出如此感叹?”
“作为一国之君,寡人甚是羡慕那商武丁哪。”齐王自我取笑道:“寡人此生若有一位像妇好这样的女中豪杰作为王后那该多好啊!”
“如今齐国政治清明,王上圣德冠名四海,威仪服令八方,自会有贤臣良将前来投奔拥戴,这便是《诗经》上说的‘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钟离子款款而道。
“寡人指的后宫嫔妃哪。”
“所谓商王捕生凤,愿者自会落网。钟离听说凤凰身怀宇宙,非梧桐不栖也。”
“钟离子认为寡人的后宫是那百树之王的梧桐否?”齐王突然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钟离子。
钟离子低头不敢视之,也不敢不答,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不明白齐王为何突然间将话题转向了有些敏感的后宫。
“钟离子上次在雪宫言辞激烈傍若无人,将寡人的要害曝露无遗,令寡人当着众臣和外宾的面生生失态,而此刻却为何说话吞吞吐吐遮遮掩掩,之前的一鼓作气何在?”齐王道。
“王上恕罪。”钟离子道:“王上三宫六院,佳丽无数,邹夫人母仪四海,化洽六宫;夏姬国姿天色,秀外慧中,实为王上之良伴贤助。”钟离子只得像背书一样的夸耀了一番。
钟离子原为借以聊慰齐王一番。她听说邹夫人是后宫之首,一手执天,还收卖了不少朝中重臣。而夏姬因年轻貌美,深受齐王宠幸,虽然地位不如邹夫人,却时常仗着齐王临驾于邹夫人之上,令邹夫人像眼中的沙子一般十分不适。想必齐王被后宫妇人搅得不得安宁吧,故而当谈起武丁之王后妇好来,便有万千感概。
不料齐王却道:“寡人后宫之妇人鼠目寸光,只会是非搅舌兴风作浪,争风吃醋,真真一班妇人之仁,实为寡人不喜。钟离子可知寡人宫中为何不立王后?实在是没有称寡人之心的人选。寡人要的是聪慧慈爱,言语呕呕,英明**,有丈夫之决的女子为后。只可惜,寡人寻遍天下,等了一生,都没有觅到,直到如今……”
“如今王上有了钟意之选?”钟离子好奇的问。
“唉,罢了……”齐王不再说下去。
如此僵持了一番,钟离子道:“今日王上召钟离前来,难道只是让钟离陪王游园、谈论王上之后宫?”
“钟离子不要误会,寡人也是心中烦闷,想找个人倾诉倾诉罢了。想那朝中一班老臣固执愚钝,冥顽不灵,天天向寡人陈述这事那事,如何安排怎样拿夺,真正的要害却避而不谈,真是乏腻。倒是钟离子年轻气盛,直言快语,且喜见识广博,寡人喜欢,哈哈哈……”
“钟离蒙王上垂爱,受宠若惊。”钟离子道。
如此并肩相谈足有整整两个时辰,直至童木来报:靖郭君田婴、臣相田稷梧台宫外求见。
齐王只得与钟离子别过,拐道一路往梧台而去。
这边靖郭君、田稷已等侯多时,见齐王到来,双双参拜。
“两位爱卿免礼!”齐王边走边道。进殿前上坐。道:“两位神色仓促,不知出了何事?”
靖郭君道:“方才边境斥候来报,宋国得知齐楚联盟,便派出使者往西面而去,看来有意臣事于秦,齐国得早作成算。”
“两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齐王问。
“王上,秦国素有向东扩张意图,若秦宋联盟,怕是秦国会见机挑衅。由于楚国紧邻秦国,秦国自然不敢盲目向东,不过秦国万一使诡计破坏齐楚盟约,那后果就不好说了。”田稷道。
“臣相言之有理,王上不得不防哪。”田婴插话道。
“必须加把斥候严加探视,秦国一有使者入楚,立即向寡人禀报。”齐王也深知齐楚联盟战略的重要性,如今既然已经跨出了第一步,那后面得步步为营屡屡谨慎了,绝不能轻易摧毁齐楚盟约。
靖郭君、田稷领命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