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子着实替苏秦的“胆大妄为”捏把汉。
然苏秦却若不其事地道:“认识贵贱乃是为了认清事物的本质,乃至更好的为人处世而不至于本末倒置误人误事误国误民,如同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无论上到国君还是下至民众,皆是贵贱同生,相互对立又相互牵制。美玉是由璞石而来,许多坐立庙堂身居高位的士人也皆是出身贫农,国君无论多么尊贵也得仰仗贫苦出身的谋士大将,当国家陷入危难,尊贵的国君面临的是亡国灭族,忌非贱的连乡野穷巷的百姓都不如?”
髡老本想借此难他一难,谁知苏秦这般有胆识,居然真的毫无顾忌,在他眼里连国君都沦为下贱了。
这边钟离子己额头微汗,心中则佩服不己。
淳老这才坐起身来,居高临下式的向两边看看两个年轻人。有才有志有魄力,淳于髡一生最欣赏的便是这样敢言敢为的年轻人,最可贵的是他对待学子一向是一视同仁,绝不会以出身长相举止轻重论高低,无论出身名门望族地位显赫,还是穷乡僻壤衣衫褴褛,可塑之才,胜于一切。
这淳于髡在齐国德高望重,自臣事先威王以来,便享有国士之誉,天下闻名。威王宣王两代,于稷下学宫治学久矣,曾直面批评宣王好马、好味、好色、“独不好士”而令人敬仰。门下桃李无数,各国的年轻学士无论王家官宦子弟还是士农工商后代不辞**慕名拜师求学者不计其数。
他执撑稷下学宫多年,尽管门下明珠众多,但眼前这两个少年还是让他惊喜不己。
如今他自觉年事己高,又受齐国恩惠,惟一能报效国家的只有培养贤才,但凡有学子拜访,髡老一律以礼待之,并安排其入学稷下,对他们循循善诱,谆谆教导。稷下学宫在他的整治下,人才辈出,一时达到了巅盛。
所谓“得天下英才而育之”,有教无类啊,髡老思虑片刻,主意便己打定。
淳老巍巍颤颤的踱将阶下,两个年轻人忙起身抠衣趋隅,恭敬的立于一侧。
稍后,闻得淳老中气十足的道:“年轻人要‘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长者对晚辈殷殷期盼之心不绝于耳。
淳于髡虽说为学宫祭酒,但因年老,基本上退居幽宅,每逢学宫名士到访诸子争鸣或齐王驾临商议国事等重大事件才现身,平时学士学子可以自由上门请教理论,甚至齐王有时也会亲自上门求教。
“多谢尊师教诲!”两人道。
“善子——”髡老一声叫,己从幕帐后出来一位策士模样的中年男人,手里端着张漆案,上面放着册简和笔墨。善子至淳于髡左侧,蒲团坐毕,漆案放跟前,竹简平开,持笔蘸墨。
“尔等把姓名贯籍出生年龄、读过哪些书籍、受师何人等信息报来,录入后由善子移交学宫备案。”髡老道。
“是。”俩人便靠近善子一一作了登记。
“尔等明日开始便可入学,须知读书人以礼为本,尊师敬友谦恭虚心,切莫盲目轻率骄横自恃,与同窗学子得坦诚相处行端志笃,相互砌磋,学以至上,切记切记。”髡老不免又叮嘱一番。
“尊师句句切肤,字字锥心,学生当谨记在心。”钟离子道。
“学生记下了。”说完俩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