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乌夏见到杨东培的空杯,过来倒了水。
杨东培延续刚才的话题:“饺子有我请的饭好吃吗?”
陈乌夏拿起李深的杯子,看了他一眼。
李深不说话。
她继续倒水。
杨东培鼓起和善的腮帮子,问:“你是高中生过来打工的吧?”
陈乌夏笑着摇了摇头,“两位请慢用。”她拿着水壶回去服务台。
杨东培凝望着她的背影:“我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深不冷不热地说:“是个女的你都这么说。”
“胡说,我就说过三次。而且前面两次,对方真的是我同学。这个嘛……不是同学,就是眼熟。”杨东培皱起了眉,“哎,我觉得真的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你转头看一看。”
李深回了头。
西餐厅的制服是白色连衣短裙,陈乌夏扎着马尾辫,瓜子脸尤其显嫩。是跟高中生一样。不过,肤色比高中时黑得多。
郑良骥回到服务台,和她说了句什么。
她笑了起来。
接着,她去另一桌点了餐,去端菜,来回忙个不停,没再过来这边。
李深示意要加水。
餐厅经理喊了句:“郑良骥。”
“好的。”郑良骥立即过去了。
杨东培仍在思考在哪里见过陈乌夏?他停在她脸上的眼神意味不明。
郑良骥一边倒水,一边抬高手肘,正好挡住了杨东培的视线。
李深忽然看向郑良骥。
郑良骥笑着说:“请慢用。”
杨东培没有丝毫察觉,见手机震动了数秒,他长叹一声,接起来:“喂,蒋湄。”
李深向杨东培打了个手势:“洗手间。”
陈乌夏给一对情侣介绍完菜色,余光瞄到有人走来,她抬眼一笑。见到是李深,她笑容暗了下,接着又绽放开来。
她特意给他让路,可李深横在过道,她无处可躲,擦到了他的手。她对着那对情侣问:“两位还需要点什么?”
这边下了单,那边有客人按了服务键。陈乌夏连忙过去。
并非她有意偷听,而是旁边的杨东培有些来气,提高了声调,说:“我的姑奶奶,你别为难我了。李深有女朋友的。”
数秒后,陈乌夏被鹿角雕塑撞到了腰。
这一刻,真的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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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强化班的几个同学,李深几乎不和其他人来往。
陈乌夏打听过李深的去向,无人知道。同学们回答的同时,免不了投来探究的眼神。后来,陈乌夏就不问了。
回到家,陈乌夏立即找上了魏静享。
魏静享那边很吵,有人说话,有人唱歌。“等等。”她挂断了。
没一会儿,陈乌夏接到了电话。
魏静享那边安静了许多,“陈乌夏!今天吹的什么风?想起我来了?”
“魏静享,好久不见了。你现在方便说话吗?”没有客套的寒暄。陈乌夏的这份迫切,更倾向于快刀斩乱麻。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哦?我也许知道什么事。”三年没联系的同学突然打电话,魏静享一猜就知道了,“李深?”
“嗯,听说你见到他了?”说完这话,陈乌夏就见到了李深。
他出来浇花,穿了件白T恤,尤其清亮。
“是啊。”魏静享懒得卖关子,直接说,“上个星期,我和朋友去pub遇到了他。哇,李深啊,哈哈哈。我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陈乌夏:“嗯。”夏夜闷热,闷得她焦躁。
“我的朋友也是李深的朋友。见没见到我上个星期的朋友圈?我开心地从街头跑到街尾的那天,就是遇到李深的日子。”魏静享向空中竖了个中指,“当然,我开心可不是因为他。”
魏静享的朋友圈,除了旅游,就是美食。那天的动态,魏静享发了一堆pub的聚会照片,说遇到了老同学。照片里不见李深,任谁想,也不会想到老同学竟是他。
灯红酒绿,摇曳劲舞,曾经都是李深嗤之以鼻的东西。三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陈乌夏。”魏静享问,“你和李深还有联络吗?”
“没有了......”陈乌夏低了声音。
“也是,依他以前的性格,会和同学联络才怪了。”
陈乌夏追问:“李深读了大学吗?”
“不知道,我不关心他。哦,我的朋友早早出来接管生意,物以类聚嘛,李深也是社会青年了吧。”魏静享幸灾乐祸地笑,“或者和我一样,去一间混文凭的大学?说起来,李深变化挺大的,没以前高冷,好相处多了。”
是吗?或许因人而异吧……陈乌夏沉默了。
“其实我见到李深的那天,也想起了你。”魏静享说,“我觉得他已经释怀了,你放心吧。”
“魏静享,谢谢你。”
陈乌夏和李深有一个无需言语就能交流的方法。当年趣味横生,现在想来确实幼稚。
她就幼稚最后一次。她把道歉写在卡纸里。
李深说过,纸飞机的重心上抬或下移都飞不远。陈乌夏以为自己折纸的手法生疏了,然而还是折出了利落对称的机翼。
她走出阳台。
李深还在。
夏风收住了她的汗,焦躁消失了。她奋力一掷。纸飞机顺风飞下,她可以真正放下了。
年少的回忆终将会和卡纸一样,慢慢褪色成米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