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澄被这样毫不掩饰的恶意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僵在原地,第一反应是红着脸辩解:“不是……”
程朗却完全没有要听她说什么的意思,冲她挤眉弄眼一阵,径自哈哈大笑起来。
仿佛赢得了什么胜利,自认为自己幽默无比。
周亦澄明白了他是故意为之,越解释只会让他越得意,索性不再说话,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只是那笑声刺耳到无法忽视,引得无力与屈辱感仍一层层积压在心间。
“砰!”
一边的余皓月重重拍了下桌,忍不住呵斥:“程朗你都快成年了怎么还幼稚得跟个小学生一样啊?消停点儿行不行?!”
程朗没想到余皓月会那么不留情面地直接喝斥,笑容凝固两秒,不甘示弱:“我说余皓月你最近是不是管得有点多了啊?我就跟人开个玩笑,至于吗?”
“这他妈是玩笑?”
程朗装傻:“不然呢?反正别人跟我这么说,我又不会生气。”
余皓月一噎,正想多说什么,忽听前方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
“你跟我开这个玩笑试试?”
很淡的一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空气迅速冷却下来。
裴折聿转身,耷拉着眼皮对着程朗,“要试试吗?”
程朗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瞬间哑然,讪讪地咳嗽一声,脸色难看:“行,你们就看我不爽呗。”
裴折聿不置可否。
程朗消停了之后,余皓月才轻哼一声,从抽屉里拿了盒蓝莓出来,挨个问:“吃不吃?”
周亦澄知道她是想活跃气氛,心下一暖,默默从盒子里拿了两颗,又被人往手心里多送了一小把。
余皓月冲她笑,她也弯了弯唇角跟着哑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强势地维护她。
这件事就此算是揭了过去,程朗不敢在裴折聿面前造次,但经常还是会阴阳怪气几句,不痛不痒的情况下,周亦澄就当没听见。
晚间,周亦澄多在教室里留了一下,等到把试卷都整理好,才收拾东西回去。
这个时候临近寝室熄灯,校园里除了和她一样留在教室学习的高三生,见不到其他人的踪影。
晚风有点凉,周亦澄拢紧了校服外套,快步往回走,脚下不时会踩到一些枯叶,脆脆地发出点细微响动。
她走常回去的那道门时会经过篮球场,那边似乎还有人在打球,断断续续地有声响传过来。
这么晚了还有人打球?
周亦澄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灯光昏暗,只能看见一个瘦高的人影。
好像裴折聿也很喜欢打篮球。
她收回视线,漫无目的地想了一阵。
“砰、砰——”
那边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猛然重了几分,一下比一下更狠地砸在地上,像是泄愤。
几下之后,又安静下来。
周亦澄还没走上几步,一个圆圆的黑影便骨碌碌地停在了脚边。
“咦?”
她捡起篮球,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扭头,正好撞见少年逆着光朝这边走来的身影。
“不用过来,稍等一下。”
裴折聿没有要继续打球的意思,一只手拉起旁边地上的书包,另一只手的臂弯里挂着校服外套,朝她走来。
周亦澄一愣,听话地抱着篮球,在原地等着。
裴折聿停在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篮球:“谢谢。”
没了校服外套,少年里面套着的还是短袖,和裹得严严实实的周亦澄站在一起,对比明显。
周亦澄“嗯”了一声,看着他露在寒风中的两只胳膊,莫名在心里打了个寒颤:“你不打了吗?”
裴折聿像是感觉不到冷,自若地朝校门的方向走:“不打了,要关灯了。”
“噢……”
周亦澄跟在他身边,轻轻地问:“你经常都在这里打篮球吗?”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吧。”裴折聿回道。
“这样啊。”
周亦澄点点头。
也难怪明明两个人回家是同一条路,可这半个学期她几乎没有在回家路上见到过他。
这还是两人第二次一起走这条路。
裴折聿腿长,走几步便从原来的并肩变成了稍微靠前一点,周亦澄有些吃力地跟上他,他注意到,脚步不着痕迹地放慢了点。
周亦澄走得有点儿喘,说不出话来,努力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旁边的路灯洒下橘黄色的光,断断续续地照在两人身上,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由长变短再慢慢拉长,少年的侧颜被明暗刻出锋利而分明的交界。
天色已晚,一条大路上除却风声,便只剩下两道全然不重合的脚步声,融在静谧的夜色中,微小而杂乱。
一如她紊乱的心跳,只有晚风能听到。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周亦澄都会在晚自习下课后,多在教室里留上一会儿。
经过那条无人的回家路时,她总会下意识地慢下脚步,远远地听一会儿那边传来的篮球声。
就算没有勇气靠近。
但在无人的角落里,那是属于她的独家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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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小测不会因为刚考完期中考便缺席,王方早已习惯众人听了这些通知之后的怨声载道,笑呵呵地补刀:“这才上半学期,下半学期可有你们好受的。”
“啊——”
众人抱怨归抱怨,在王方眼皮子底下倒也不敢过多的造次,纷纷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抽屉朝前转过去。
由于只是一个理综的小测,桌子只需要简单分开一点,原本上这堂课的老师负责在前面监考,相对平时大考宽松得不是一点半点。
考试进行到后半,周亦澄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划过,落在了地上。
她写完一道题,不着痕迹地偏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小纸团,就落在她的脚边。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灼灼视线,周亦澄只看了一眼便不去理会,继续专心做题。
背上突然被笔帽戳了一下。
程朗压着声音,“诶,给裴折聿一下。”
周亦澄听懂了,不为所动。
他们坐得那么靠近讲台,程朗就算把声音压得再低,在安静的环境里,也足以引起老师的注意。
周亦澄性子本就乖,怕被老师注意到,任后面人一直喊她,她也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程朗还在后面催促她,戳她后背的力道大了不少,“又不是给你,你随便递过去一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