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个动作自然而潇洒,看不出任何别的意味。
却让周亦澄瞬间如坐针毡,脑中仿佛有烟花炸开。
她抿抿唇,努力不让裴折聿看出自己的异样,矜持地抬手与他交握。
裴折聿的手比周亦澄的大很多,手指收束干燥的温度便几乎将她的整只手包裹住。
两只手的掌心相触,体温互相交换一秒,一触即离,不带任何暧昧的感觉,却不知平白搅乱了谁的一池心绪。
各自收手,裴折聿淡淡扬唇,“就不祝你好运了,祝你正常发挥?”
“……”
周亦澄扯了扯嘴角,勉强地弯起一个笑:“嗯,借你吉言。”
只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声线是一种近乎失态的颤抖。
把手心藏进袖口,起身离开教室的时候,周亦澄置身人群的阴影中,仍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心绪缓缓归于沉寂后,嘴角一点点绷直,下撇。
——大概只有她自己,才会把朋友之间如此寻常的互动,看得那样珍重,那样欢欣。
明知他是抓不住的风,不可能在她身边停留,对她的好也不过是习惯使然,对谁都可以,对谁都一样。
可是。
他印在她手心的掌纹那样温热而清楚,让她如何不去记住。
-
裴折聿的吉言到头来没有起到作用。
不知是早上吹了风还是在别的地方着凉了的关系,周亦澄下午考数学的时候便开始感觉喉咙带着脑袋疼得难受,第二天便发起了烧,虽然强撑着还是考完了整场,但都因为身体太过难受,没能撑到做完。
最终成绩出来的时候,刚好掉出了前十二。
王方怕她心态不好,在把成绩贴在教室前面的公告栏时,特地当着全班的面半是解释地夸奖了她一番。
周亦澄倒是没什么懊悔的情绪,毕竟这件事并不可控,知道不是自己本身的原因就会轻松很多。
而且——
她偏头看一眼裴折聿,莫名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甚至隐约带了些别样的期待。
班会课结束,王方一走,余皓月就跑上去看了成绩,回来激动得又蹦又跳:“考前拜裴哥真的有用诶!我都没想到我这会居然往前进了五名!五!名!”
裴折聿也不嫌她大惊小怪,笑着睨她,颇为捧场:“那确实不错。”
梁景这会儿也去看了眼成绩,慢悠悠地走回位子上,手撑着桌面,故作高深地点头:“嗯,确实还行吧。”
余皓月见不得他这幅装逼样,学他的样子端着语气:“那你呢?想必梁景同学考得特别好吧?”
梁景贱兮兮地歪嘴一笑:“也还好,不过刚好第十二名而已。”
余皓月瞪眼,“卧槽”了一声,“您这也太夸张了吧?”
“嗯哼,”梁景臭屁道,“那不是刚好最后几道碰到的都是原题,我还专门去找裴哥问清楚了,运气好。”
“行吧。”余皓月不想看他嘚瑟,从抽屉里扯了两张纸,递给周亦澄一张,“咱俩别理他,孤立他。”
周亦澄看惯了他俩吵吵,抿唇一笑,和余皓月一起出去。
回教室的时候,周亦澄远远地从教室外面看到,有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的位置,笑盈盈地和裴折聿说话。
余皓月在一边惊讶出声:“诶,婷婷怎么坐你那儿了?”
那个女生叫江婷婷,和余皓月关系很好,平时她们几个小姐妹常和裴折聿那一圈的男生玩在一起。
“不知道。”
周亦澄摇头,那边的女生发现她回来了,低头匆匆跟裴折聿又说了两句,而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周亦澄眼皮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只若无其事地回去坐下。
位置上还带着刚才的人留下的体温,她莫名有点不舒服。
余皓月闲不下来,好奇地问裴折聿:“刚才婷婷过来跟你说什么呢,回去的时候那么高兴?”
裴折聿也不遮掩:“她问我到时候选人能不能选她。”
大约是上次选座的时候王方也发现了问题,这次直接改为了组长选人,不再是组员自由选择。
闻言,周亦澄表情微变,又很快调整回来。
“啊那行啊婷婷跟我关系好……呃。”余皓月说到这里才想起来问,“她是不是……?”
“二十三名。”梁景在一边补充。
“……”余皓月默了默,顾及着周亦澄,谨慎地问:“那你答应了没?”
“我说到时候看情况,”裴折聿无所谓地笑,“反正我一直都随便。”
“好吧。”余皓月没再多问,抱臂,“我也都行,不过我那一组你必选我知道不?咱还想多抱一抱学霸大腿呢!”
裴折聿背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诶,到时候我就和婷婷坐一块儿,你别嫌我们吵啊?”
裴折聿懒懒地笑:“行,到时候我要真选她,一定让她坐我旁边,让你俩找不着机会说话。”
“裴折聿你怎么那么幼稚?!”
……
这边的交流愉快,周亦澄在一边听着,却忽然像被一股低落的情绪包裹住,一颗心止不住地重重往下坠落。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只要有她的那道选项,裴折聿一定会选择她。
就像选座这件事,只要她不和裴折聿同一个梯队,她就默认了自己还会和他一个组。
可是她好像忘了,自己也不过是裴折聿心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罢了,他在班里玩得那么开,朋友有那么多,她只能算是一个并不怎么有交流的同桌,有什么自信觉得,他一定会再选她。
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么有立场认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
-
晚自习的时候老师简单讲了讲题,裴折聿从笔袋里拿出红笔,突然顿了一下,把笔放到周亦澄眼前,“忘还你了。”
周亦澄心里沉甸甸压着事,轻轻“嗯”了声,没去动那支笔。
感觉到周亦澄的情绪不对,裴折聿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问:“怎么了?”
“没。”周亦澄摇头,声音有点哑。
她不知道自己该和裴折聿说什么,难不成就这么跟人说“我想继续和你做同桌”?
其实周亦澄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和裴折聿说,以这人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性子,答应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