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同样撑伞寻来的周坎：“你怎么会在这？”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循着阴气来的。”周坎眉头压得很低，眼神中是凌厉杀气。

张夭总觉得他下半句话像是在说——结果寻到了她身上。

她神情坦然：“我也是。”

躲在张夭腿后面的小鬼露出半张脸，怯怯看了周坎一眼，又迅速将脑袋缩回去。

“你身后有鬼。”周坎大步上前将小女孩扯出来，后者哇哇大哭，张夭出手阻止，却见周坎单手拎着小女孩的手臂，嘲讽道，“你演得很上心啊，小鬼，谁教的？说出来就饶你一命。”

小女孩大哭大闹，扭动着身体对他拳打脚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我是坏人？姐姐就是好人？”

“呜哇哇——姐姐好人，叔叔是大坏蛋！”

叔叔？？？

周坎勾勾嘴角，对着手机念道：“三个月前，此地盘山公路发生事故，司机疲劳驾驶冲出护栏落入山林，全车人无一生还。事故现场被连夜清理，死者尸体在一周之内被认领完毕，客车残骸也在几天内得到了清理。你说的事故现场和‘大家’，是在哪呢？嗯？小鬼，说来听听。”

看来她们刚才对话，被周坎听到了。

张夭冷笑着捏捏拳头：“你敢骗我——”

小女孩从周坎手中挣脱出来，像个滚出去的球一样，以光速消失在黑色的树林中。

张夭诧异：“你没想杀她？”

如果他真想把鬼扣住，她是跑不了的。

周坎一手捏着没派上用场的道符，一手将手机收回口袋：“用不着，这小鬼身上气息很纯净，看来是有人帮她净化过了。”

“那她的去处怎么办？她的父母都不在，她自己应该也很难找到回去的路。”

“她自己的确很难找到，但是放心，看来已经有人帮她开了一条路。这小鬼身上，有印记。”周坎说道。

“印记？什么意思？”

周坎点点自己额头的位置：“一个金色的印记，只有修道术的人才能看到。确保她流落世间的日子不堕恶，可以带她找到转生的路。”

看来，不止有他们在关注着这一片地域。

看到周坎只身追过来，张夭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小七一个人在旅店？”

“是啊。”说完，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妥，听到动静后他就追出来了，见张夭在前头跑得急，他也没来得及多想，换上衣服就跟了过来。

但是，他们被分开了。很难说是巧合还是调虎离山。

张夭嘲讽地笑笑：“你就追得这么急？”

他看着几分钟内张夭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出言问道：“我刚才碰到你的手臂，是冰冷的。你还好吧？”

他到底没把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张夭抬起头，在黑色雨伞的映衬下，脸色格外惨白：“你大可以说直接一点，我现在像个死人，像一具会动的尸体，对吗？”

不知是狂风暴雨卷湿了她的头发，还是由于太过难受而沁出冷汗，张夭脸侧发丝缠乱，狼狈地糊成一团。

张夭将提在面前的油灯放回身侧，眼里的光暗下来，遂步履虚浮地往回走。

周坎几分无奈，拖着长音喊她：“张夭——”

本来以为她不会理自己，不想那个背影却停住了。不仅如此，还倒回来往他这边走，让周坎着实吃惊了一瞬。

算了吧——他心想。本来也是听到动静后出来找人的，阴气不阴气的，现在不是调查的时机，人找到就好。

谁知张夭在他面前站定，一瞬不瞬地抬头望着他：“怀疑我，是吗？”

周坎目不转睛，但也同时一言不发。说实话，是的。

不过张夭很理解地说：“没关系，如果还了我站在你的立场，我也会怀疑。我知道你的符很厉害，贴我。”

周坎喉咙里溢出笑声：“我没有玩僵尸游戏的喜好。”

他将手里的符扔了，那张黄纸轻飘飘的，一被扬出伞外就被大雨淋湿一半。张夭眼疾手快地将符纸抓回来，塞到周坎手里，用自己冰冷的手抓着他的，将符纸按到她额头上。

响亮的“啪”一声响起，由于符纸湿了，还极其敬业地粘在了张夭额头上，戏剧效果拉满。但周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沉默一瞬，张夭扯掉符箓，继续往回走：“可以了吗，周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