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食肉糜?”张夭说道,“在马斯洛需求理论的底部,人考虑的仅仅是如何活着,而不是怎样活得更好。”
漆文图沉默了。他家祖上就是徽商出身,后来做买卖做到了京城,在北方扎根后,几代人都家境优渥,他又是家中独子,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对于张夭说的这些,他不是很能理解,但头一次开始思考。
周坎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了七少,你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众生皆苦,不如跟我入道吧。”
漆文图这次没骂他,似乎真的陷入了沉思。人生就是这样,哪怕你以前二十多年都活得无忧无虑,但一旦来到真实的世界,一旦你开始思考,你就不再是快乐的猪了,而只能是痛苦的人。
随着他们的深入,斜面上堆积的动物尸首越来越多,而手电筒光束的尽头,照亮一扇巨大的铁门。那上面刻着精美细密的花纹,即便有腐朽的痕迹,还是可以看出图像大致在表达什么。那是一幅仙宫的画像。
张夭表情一变:“有墓。”
云雾缭绕的仙境中,长满了桃花盛开的桃树,金雕玉栏的仙宫在其中若隐若现,仿佛有仙人隐藏在其中遥遥守望,一切都非常梦幻。如果不是在画面的中央,有着大片白骨构图的话。
那些白骨有的躺在地上,躯体不全,似乎骨架已接近半腐;有的穿着仙人的衣服飘飘渺渺,或对谈或饮酒,只是那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还有的直接以各种怪异的方式死亡,有的吊在桃花树上随风飘荡,有的脸朝下淹在水中,有的身首分离。这样一来,那些若无其事谈天饮酒的骨架就更奇怪了。
漆文图看得头皮发麻:“这墓门上都是什么阴间图像?难不成是因为作陵墓门使用,所以就把仙境里的人都画成了死人?可是这……这也太诡异了。”
周坎扫了几个来回,捕捉到画面中的重要特征:“画面中所有的白骨,都是成对出现的。”
张夭也发现了这一点。单凭图像,能传递的信息是有限的。但是在这扇墓门上,所有的白骨都用鲜明的特征表示出了对数性,比如饮酒的是两个人,下棋的是两个人,在水中淹死的是两个人,尸首分离的是两个人,在桃林中上吊的,也是两个人。
“这是谁的墓?墓主人到底想表达什么?他是不是个寡王,仇视人家秀恩爱,所以把成双成对的都画死了?那不像你们,我恋爱美满生活和谐,在这呆着岂不是很危险?”漆文图完全没有头绪,只能瞎编乱猜。
“到底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亲自进去看了才知道。”张夭对这扇门后到底是什么,非常存疑,“可是后面有没有墓,也很难说。”
她说着看向周坎,看周坎此时身在庐山中,也失去了准确的判断:“的确,墓门出现在这里,太奇怪了。有可能是由于地形的运动,原来的墓室已经倾塌,而流动到这里的也只有一扇墓门罢了。”
漆文图的好奇心一路上都被勾起来了,听说这可能只是一扇离家出走的门,顿时感到很失落:“要是能打开门看一看就好了。”
不用他说,张夭也正有此意。她眼睛瞥过脚下干瘪的尸体,心起一念,弯下腰伸手在哪里抹了一下。再起身时,左手掌心就多了一道小口子,凑到玄铁门紧闭的门缝中。
鲜血顺着门缝低落,很快又渗入泥土中,不见踪迹。
周坎明白过来她在做什么,打心底里觉得这女人是个疯子:“这里有种生物靠吸食动物的新鲜血肉而生。你把它引过来,是不想要命了么?”
漆文图听他语气轻飘飘的,就好像他刚才问的不是要不要命的问题,而是“你怎么又逃课,不想拿学分了么”的问题,顿时觉得这两个人都是疯子:“你他妈刚才说什么?”
两人没一个理会他,脚下的土地微微颤动,应和着心脏跳动,宛如烽火中加急的鼓点般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离他们也越来越近。
张夭抬手舔舐了一下,薄唇猩红,挑起一抹邪笑:“你们一会儿可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