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碑竟是他立的！”

“也难怪，能设置这等结界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有人惊叹，也有人提出疑问：“释元君……传说中天衍大陆最后的一尊神龙，他不是失踪了吗？”

“那么……按照碑面上的内容，他其实不是失踪，而是自戕了啊，还是为了情……”

“释元君纵横一世，天下无敌，却最终死在‘情’之一字上，残魂还被镇压于深渊之底，真是让人唏嘘啊。”

“唏嘘个棒槌，死后化做魔灵，不知杀了多少人，现今被封印了也不让人省心，还制造出这诡异的毒雾来害人，我恨不得将此寮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愤！”

众人议论纷纷，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林亦昭却屏蔽了这热闹，她死死地盯着那面石碑，眉头越蹙越紧：这段关于神龙之死的描述，与原书之中的内容，怎么完全不一样？！

她明明记得，神龙释元君明明与云苍子情同手足，是为了保全天衍大陆的苍生而亡啊……

她脑子里安静得可怕，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分析，然后第一次对于这个书中的世界，产生了一种茫然的情绪。

也是在这一刻，林亦昭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而她作为穿书者所拥有的对剧情提前预知的金手指也正逐渐被弱化，甚至被彻底剥夺。

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纪元镜对碑文仿佛毫无兴趣，随意地扫了一眼碑上的内容，便收回视线，转身看向林亦昭。

注意到她面色苍白，纪元镜问：“怎么了？”

林亦昭摇了摇头：“……无碍。”

他注视着她浑身上下暗红色的血迹，眉心形成一个褶皱。

云苍峰顶，林宅。

萧无虞乖巧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遥遥地看着路径延伸的尽头。按照往常的惯例，参加实践考试的人大多都已经完成考试了。他已经备好了新鲜食材，等她回来就可以开火。

想起她眼眸弯弯的笑容，他不禁也勾起嘴角，心里满含着期待。

这样一等，便是一整天。

直至天边的夕阳被夜色彻底侵没，月亮爬上枝头，也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用手臂撑着台阶站起来，又看了一眼那路的尽头，眸底划过几分落寞。

就在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突然听见一阵展翅之声。寻声望去，却见林亦昭与一位男子驾着仙鹤并肩而来。

银白色的月光下，少女纤细苗条，男子高大挺拔，两人站在一起非常的……契合。

他怔了一瞬，不自觉地退后一步，有想要躲藏起来的冲动。待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他们二人浑身遍布的血迹。特别是林亦昭，瞧着脸色苍白还透着虚弱的她，他另外的情绪都消失了，只余满心的担忧。

纪元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少年，问：“……他是？”

“借住在我家的一个朋友，萧无虞。”林亦昭说。

纪元镜神色不变，又盯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三分讥讽七分凉薄，看得对方背脊发凉。随后转身往隔壁院落走去，走至一半停下：“若有事，可来隔壁寻我。”

她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回了一个“嗯”。

林亦昭走上台阶，看向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地的萧无虞，“阿虞，怎么在门外面待着呀？”

萧无虞低下头，有些委屈。他想说他等了她一整天，从朝阳初升到夕阳西下；想说厨房里已经备好了各种腌制好的肉类，做烤肉特别好吃；更想问她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为何她回来得这般晚，为何身上这么多血……

可话到嘴边，说出口的却是——“看、看月亮。”

“那我先进去了哦。”

“好啊。”

＊＊＊

月光从紧闭的窗户缝隙里挤进来，灵池里是一片烟雾缭绕的朦胧景色。

“咕噜咕噜……”林亦昭将自己整个脑袋浸在灵池之中，憋气形成的气泡不断上涌，直到整张脸憋得通红才探出水面。

她用手指抹掉眼睫上晶莹的水珠，然后仰头看向天花板上镶嵌得犹如夜空般的夜明珠，神思渐渐放空。

她的肌肤细腻柔滑，肤色如玉般透着莹润的光泽，称得那头突兀的绿色卷发也变得好看了；她的脸庞在雪白肌肤的加持下，又增了几分清艳，再细看那脖颈，柔媚细长，犹如天鹅般优雅美丽，特别是右侧一点朱砂痣，小巧又精致，似点睛之笔，极为诱人。

——然而林亦昭没有察觉到自己外貌的变化，即便是察觉到了，可能也没有几分高兴。

云苍谷底那些血腥离奇的场景在脑海里不停地放映，深渊、诡雾、魔灵、魔修……所有的一切都扭成一团乱麻，让她心烦又意乱。

林亦昭穿上丝绸所制的衣裳，戴着一顶毛绒绒的狐狸毛帽子，漫步至庭院之中，许是灵气过于充裕，这里的风很轻柔，没有半分冬日的阴冷。她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轻轻地随风摇荡。

“你、你还好吧？”萧无虞鼓起勇气靠近，语气里满满的关切。方才看见她满身的血迹时，他心底也慌乱了好一阵。好在她的伤势看起来好像并不严重，只是神色萎靡，情绪低落得很。

林亦昭埋着头，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轻轻摇头。

“我听说，不、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甜蜜的东西，心里便不苦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盘藕粉桂花糖糕端出来，递到她的面前。

那藕粉桂花糖糕外形圆润可爱，呈透明的红玉状，表面挂有一层雪白的霜糖，泛着淡淡的清香，很引人食欲。

林亦昭鼻头动了动，或许是这味道太香甜，或许是真的饿了，她犹豫了一下，伸出瓷白的手，拿起一方糖糕轻轻咬一口。

那甜度正好，口感软糯，有极淡的桂花甜香萦绕在舌尖上，渐渐渗入心田里。

“甜甜的，很好吃。”她微微仰起头，纤细的脖颈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那粒朱砂小痣在雪色肌肤上尤为显眼。

萧无虞怔怔地盯着那颗朱砂痣，不知为什么，脸刷的一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