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错,霜霜没做错。”姜晴同样应和。
“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当初就想一个人把跟小远的一切都藏在心里,藏一辈子。可他为什么要看那个盒子?是我把盒子递到他面前非要他看的吗……我说‘嘿,这是我最喜欢的男孩,他为了救我死掉了,我要记他一辈子’,我没有说。
“盒子是他看的,我本来第二天就要拿给沈叔,他一句话把我甩了就走了两年,我也没有纠缠他吧?反而他回来总是出现在我面前,那时候我还跟陈奇闻在一起呢……他又觉得人家配不上我。
“小远的死也是他逼我说的,溺水是我妈说的,我真的不想说这些的啊,我能跟他像正常人一样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不好吗?非要搞得互相都没有秘密,又要怪我,我是坏孩子。”
说到陈奇闻,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瞎点了半天才打开了个微信聊天框,没有备注,姜晴和沈毅看到内容才知道是陈奇闻。
“我是陈奇闻,明年年初我就要结婚了,没有邀请你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再见。”
梁以霜回复过去三个句号,消息框前面显示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沈毅这种大龄网民都知道是被对方删除或者拉黑的意思。
“他是不是有毛病?”梁以霜眯着眼睛问。
沈毅身份尴尬,他知道陈奇闻相亲了个合适的对象,有结婚的打算,没想到确定得这么快,且显然最先通知了梁以霜。
姜晴憋笑,庆幸梁以霜并未当回事,只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梁以霜继续说:“不过他还真跟我嘚瑟着了,人家妈好歹让人家结婚,盼着自己孩子好,再看看我妈。”
她语气逐渐微弱,“我妈恨不得我死……”
好像意识到自己话多,说的东西又混乱不成形,梁以霜撑着椅背起身,声音强装冷静,“我困了,我不想说了,我先回房间睡觉了。”
沈毅和姜晴都没有阻拦,眼见她转身后提起了手用力地擦眼泪。
关于那天的记忆,姜晴帮忙收拾好碗筷餐桌之后离开,把开导梁以霜的任务交给沈毅。
而沈毅即便感谢梁以霜给她一个发挥父爱的机会,却也觉得此时难以开口。
隔着一扇门,沈毅听得到房间里的人还在抽泣,寂静的夜里格外真实。
他喉咙发涩,许久才开口。
“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我?辞远的妈妈情绪失控,把你胳膊都抓红了。不像晴晴还有爸爸陪着,你自己一个人来的,穿了条黑色的裙子,长长的头发披着,脸色煞白,好像比现在还瘦,皮包骨头一样……我就想辞远如果看到自己用命救回来的小姑娘这样,会心疼死吧。”
沈毅也并非天生的圣人,他内心底有过憎恨,憎恨梁以霜。但他的年龄和阅历摆在这,一闪而过的心思不说也罢,他知道要往前看。
“叔叔这把年纪了,又不是从小就养女儿,说不出来什么哄你的肉麻话。可是看到你难过,我跟晴晴一样,辞远也一样,我们都很心疼,想让你快快乐乐的,别再哭了。
“戴梅……她也不恨你了,这么多年她肯定想通了,那个加拿大人对她应该很好,她这一年发朋友圈的次数都增加了不少。虽然说起来不好听,可人死了就是死了,活人的日子还得过。”
最后两句话说得分外艰难,好像一句话有千斤重。
“别再为难自己了,放下他对大家都好,嘉时那么好的男孩,你们别对不起彼此。
“叔叔会永远把你当女儿的,你没事儿回来陪我吃吃饭,让嘉时跟我喝喝酒,就是帮辞远尽孝了,谁都不欠谁的。”
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梁以霜听得一清二楚,在沈毅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具体为什么哭泣也数不清楚,只知道这几年没流的眼泪在这个十二月要补回来。
和梁淑玉的不愉快之后,到圣诞节之前的两周里,第一周周末梁以霜宿醉于沈毅家,第二个周末,姜晴请客吃饭,这次梁以霜做电灯泡,还有一位疑似她的新欢,叫孟逢川。
两人应该还没确定关系,梁以霜用自己一双慧眼识别出来的,给姜晴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时已经快半个月没见陆嘉时,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从容淡定,好像触底后的破罐破摔,她已经输到血本无归,保住命就够了,不再奢望更多。
都是同龄人,周末的夜晚聚在一起,少不了喝酒。
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梁以霜除了聚餐的场合拒绝不了,平时是滴酒不沾的。这点和陆嘉时不谋而合,他酒量好,但私底下确实不爱喝。
因为他太理智。
从陆嘉时身上梁以霜顿悟:太理智的人是没办法长期与酒精为伴的。
当时还发了条微博,引发了小范围内的共鸣,梁以霜沾沾自喜地给陆嘉时看,陆嘉时只不在意地笑。
彼时梁以霜觉得自己跟陆嘉时是同一类理智的人,如今可以推翻。
清醒有清醒的好处,糊涂有糊涂的美妙。
又或许是清醒太久了,她偶尔也想糊涂几次。
“我有个朋友特能喝酒吗,酒量比我好二十个晴晴吧。”梁以霜点了支烟,一边吸一边对孟逢川说,“她有个铁律,就是喝酒只能选在休息日喝,工作日滴酒不沾,好些年了都没破过,比和尚守戒还严格。”
孟逢川点头,“够自律,要成大事的。”
姜晴噗嗤笑出声,“不至于,每天催她交稿也算天大的事了。”
还算相谈甚欢,可看着梁以霜越喝越多,姜晴还是偷偷摆弄了几下手机,在对上孟逢川的眼神后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想着两个人冷了一周了,是时候可以破冰,她就做次善良的传话筒。
陆嘉时收到姜晴的微信时刚下飞机,车子停在机场,看着时间不早,他快走了两步开车离开。
从川菜馆出来,孟逢川临时帮两位女士拎包,姜晴正不放心地扶着梁以霜。孟逢川见状独自去取车,梁以霜撑着路边的树蹲了下去,许久没动。
她今天喝得不多,顾虑孟逢川在场的缘故,总不好给姜晴丢面子。
只是此时此刻觉得酒劲上头,情感脆弱得不像话,甚至想要主动联系陆嘉时,跟他说一句“我很想你”或者“我们彻底结束”。
她在忍,忍到觉得头晕。
姜晴背着梁以霜张望四周,纳闷陆嘉时怎么还没来,殊不知陆嘉时的车子就低调地停在路边五米外,他戴着眼镜,在车里看得清清楚楚,从她们走出门到现在。
梁以霜连续两周周末醉酒,陆嘉时都知道,此时这一次他亲眼见到,大衣都耷在了地上,想她酒醒后一定要念叨不知道怎么弄的。
那一刻他是相信她为了自己而伤心的,人总是疑心太重,需要一些事实去证明对方对我是否真心,陆嘉时也不幸免。
看着孟逢川帮姜晴一起把梁以霜放到后排座位,陆嘉时开车跟了上去,明明确定她一定安全,可是看不到她平安到家就还是不放心。
直到确定姜晴从梁以霜的公寓楼出来,看熟悉位置的窗户一片黑暗,陆嘉时放心,拖着风尘仆仆身躯回到家中,满心疲累。
发展意外的讽刺。
第二天一早,陆嘉时睁开眼收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梁以霜走了。
他昨晚的夜班机出差回来,她今早的早班机决然离开,真是错过得刚好,谁也别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