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一声,释然了,从此她与他之间只有君臣之情,再无其他。
九月,黑压压的云在皇城上空久聚不散,豆大般的雨滴打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声沉闷。
“圣上病重,太子请您进宫一趟。”暗卫说完便服毒自尽了。
在皇上病重之时,召一武臣之女进宫,搁谁都猜的出这里面有炸吧。他们不过是想拿她做人质威胁她爹罢了。
但她还是进宫了。
“萧贵妃派你们来的吧,看来她比我们还心急啊。”她擦了擦脸上未干的血渍,手起刀落,不一会的功夫,人已全部倒地。
她要去面圣,现在宫里情况不明,只有见到皇上她才能有把握。
金碧辉煌的殿宇,此刻却是冰冷得瘆人。偌大的宫殿却只她和一个躺在龙床上一身黄袍的白发老人。
她走至龙床前的曼帐前跪了下来:“臣女参见皇上。”
“你是来取朕性命的吗?”外面已是雷雨交加,老皇帝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臣是来护皇上周全的。”她帮老皇帝掖好了被子。
“难得你有这份心了。”声音有些苍老却仍有着威摄力。“你是王亢的女儿吧。”
“回陛下的话,正是。”
“他生了个好女儿啊!朕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将自己的女儿送去了和亲,让她沦为了政治的牺牲品。”
“为大胤谋福,想必大公主应该也是愿意的。”
“罢了,我中毒已深活不了多久。”他长叹一声,“你去把那边第三个柜子的暗格打开。”
她依言照做了,暗格里面是枚虎符。
“此符可号令三军,有一枚在你父亲手里,而另一枚就是你手里这枚。”老皇帝将虎符放在她手上“你去吧!这符可以助你,瑾儿,他会是个好皇帝。”说着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世太苦,下世我们再重来好不好?”这一句被雨声淹没在漫天无边的空中。
她举着虎符谢了恩,再抬起头时,床上的人早已没了气息。她对着辞世的老皇帝郑重地拜了拜三拜,便提着剑出去了。此时,宫外已经血流成河,她发出了信号灯,估计此刻她爹已经冲破宫门了。她站在鹤楼观望下面厮杀的士兵,大多都是萧仪的人,看来在女儿和妹妹之间,他选择了妹妹,也是够无奈的。
他冲进正在厮杀的士兵里大喊道:“虎符在此,若有不服此符者,诛之!”
倾刻过后,她身上已经被血浸透了,早已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她丢了剑并不是因为她输了,而是援军到了。
她也终是支撑不住向后倒去,却入了一个温暖的怀,她贪恋这一丝温存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若儿,你辛苦了。”梦里有人这样温柔地说道,她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的有人对她这么说。
政和二十五年,冬,廉帝驾崩其子钟离瑾继帝位,改年号仁德。
每每新帝继位,朝野上下多少都会有些不稳,他需要时间处理。可金乌偏就趁此机联合楼月攻打边关,她爹旧疾复发连下床都难,更别说挂帅出征。
她主动请缨,他允了。
边塞三年,风沙吹干了她的皮肤,鲜血磨砺了她的心志。
三年得胜归朝,她先去了父母坟前,她爹娘生前她就没好好尽孝,死后也该让他爹娘享享齐人之福。她娘在她爹死后也跟着去了,如今他双亲尽失,世上也只有他二哥,三哥这两个亲人了。她在坟前守了几个日夜,对着墓碑说这三年在边塞的遇到的人和趣事。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坐着她的君主,他变了,变得更加沉稳、内敛、不近人情,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帝王之气。她亦变了,变得缄默,坚硬得像块石头。
这三年他终是实现了自己心中所想,铲除了萧家。
“爱卿辛苦,不必行礼。”
“陛下是君,婼姝是臣,有些礼数还是不能免的。”说完便继续行礼。
他一愣,平静的脸上起了些波澜,“罢了,都随你,将军此行立了大功,朕封你为上将军如何?”
“谢主隆恩。”
她和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么生分的呢?她也记不清了。
只逾三月,边疆便又告了急,她又要挂帅出征了,接到皇命时她正开心地在家里逗着鸟,不想这么快就又要离家去沾满鲜血。
“这一杯我送将军,望将军早归。”
“谢主隆恩,臣定不负君恩。”她谢了恩,饮尽杯中酒便上了马。
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那可谓是一个盛大,她行了好几城,送东西的百姓才少了些。
他在高楼上远眺那抹深红的背影望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此去经年,遥遥不知归期。
仁德三年,九月,下了第一场雪,雪下的早了点,却是最寒的。
仁德四年,春,护国上将军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文帝命全国上下为死去的上将军及将士哀悼三月,且在三年间百姓不得婚娶,不得欢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