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清是掐着日子去安奉府的，赶在蒋兄女儿的百日宴之前到达，给这位侯府千金送上自己从二百里外带过来的薄礼。

原本他还是有几分紧张和拘谨的，但是到了侯府，宾客之中多的是举人、秀才，还有像他这样在青云书院教书的先生，用蒋兄的话来说，‘今日来的都是自家人’。

既是自家人，那就不必客气了。

冯文清应下蒋兄的邀请，在住处没找到之前，暂时带着妻女住在侯府。

蒋兄的热情让冯文清一扫来时的紧张和拘谨，但是蒋兄的大胆却让他忐忑和兴奋。

“在话本子里增加‘女书院’的设定？蒋兄莫不是想……开女学堂吧？”冯文清不敢置信的问道，但内心里又有几分激动。

一个偷偷写话本子的秀才，骨子里没点离经叛道的精神是不太可能的。

“不是女学堂，是女书院，青云书院打算开女子分院。”蒋修纠正道。

这已经是他在安奉府的第四年了，各方面的准备都已经成熟了，也是时候找个契机开女书院了。

之前他就跟666说要搞一波大的，既是要深情，那就不妨深情到要去改变这个社会。

比起蒋修的轻描淡写，冯文清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与蒋兄同窗多年，却还是不够了解蒋兄，还以为蒋兄不喜欢‘才女’呢。

昔日读书之时，蒋兄就曾经批判过前朝几位才女的诗，现在想来应当是他误会了，蒋兄不是讨厌才女，只是单纯地不喜欢那几首诗而已。

也对，若是不喜欢才女，又怎么会娶乔先生的女儿，乔先生大才，他的女儿又怎么会是不通文墨之辈。

而且想想他这几天在安奉府的所见所闻，比起和丰县，比起他到过的其他地方，安奉府的街上随处可见未婚但不戴帷帽的女子，街市上摆摊的摊贩也有一小半是女子。

他甚至还看到过四五个穿着蹴鞠服的女生从街上走过，听人说安奉府的蹴鞠场竟是分男女的，有男蹴鞠队，也有女蹴鞠队。

这让他不由庆幸自己带着妻女来了安奉府，比起和丰县那么多的规矩，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儿在这里长大，也更希望妻子能生活在这样轻松自在的环境里。

如果世上真的有女子书院，冯文清虽然惊讶，但是并不会反对，甚至还有几分乐见其成。

“但是蒋兄你别怪我泼冷水，世人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女书院一开，你就不知道要受到多少攻讦了，那些老学究，那些保守的文人们，嘴巴可利着呢，有时候人言是可以杀人的。你虽然已经是侯爷了，可连帝王有时候都要畏惧于人言。”

冯文清甚至不敢想象到时候的场面，他连写话本都要偷偷摸摸，就是怕被人议论，怕受到攻诘。

蒋兄已然功成名就，何必呢。

“不瞒你说，这些情况我都考虑过，所以才没有在京城贸然开一间女子书院，也没有一来安奉就立刻着手这件事。事实上，我已经准备很久了，如今只差一个契机，冯兄你的话本子便是我找到的契机。上次读到你的话本，我……”

不是谁都能抵挡住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尤其是蒋修的。

无论是语气、神态，还是节奏和词汇，形象而生动的比喻句，行文严谨的排比句，绝对是大师级别的彩虹屁。

反正冯文清是败下阵来了，他本身对这件事情便有些蠢蠢欲动，更何况蒋兄也答应他了，用真名还是用化名都随他自己的意愿。

既然冯兄答应了，蒋修便全方位地介绍了自己要办的女子书院是何模样。

既然是青云书院的分院，那男院的教学资料女院都可以有，连当地的考试都是男女校联考，考一样的试卷。

但女院跟男院不同，女院设有兴趣班，女红班、乐器班、财务班、设计班……

至于女书院的先生们，有男先生，也有女先生，学生有意见可以写信递到学会或者学校监督处，甚至可以把信直接交给衙门。

书院的女学生和女先生也可以参加学会的选拔考试，与其它考生有同等待遇。

女院的制度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针对学生的，另一方面是针对先生才设立的。

……

冯文清看着眼前女书院的建筑设计图和学生手册，算是知道蒋兄的决心有多大了，这么充足的准备，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完不成的，所以绝非是临时起意，而是下足了时间和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