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床的理床,穿衣的穿衣,很快素素就舒舒服服地躺下了。三人退到外间,齐齐松了一口气。
伊人小声说:“我瞧着夫人的脾气挺好,方才为她宽衣时,不小心揪到她的头发,她都没说我。不像外头传的那样凶悍。”
秋水却担忧地摇了摇头,“新婚之夜夫婿不肯洞房,便是再好的脾气,也要恼火的。她今夜是累了,待明日早起,恐怕要秋后算账。”
两个丫头朝李嬷嬷看去。
李嬷嬷无奈的笑了,“瞧我做什么,老话说桥到船头自然直,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事明日再说。倒是你俩,今夜辛苦你们跟我一起守夜了。”
伊人直了直腰:“嬷嬷说哪里话,做丫鬟本就是伺候人的。这事,咱们公子不占理,咱们对夫人好些,届时闹起来能给咱们公子留两份面子就成。”
秋水笑道:“看咱们伊人多懂事,往后谁再说你是呛人的小辣椒,我第一个不依。”
“嬷嬷,你看秋水她笑话我呢。”
长夜漫漫,三人小声聊着,倒也不难捱。
*
素素这一觉睡得香,一夜无梦。她伸伸懒腰,依稀听见外间传来争吵声。凝神听了会儿,是王素素从娘家带来的两个小丫头在跟伊人在争论。
王素素原本的大丫鬟因护主不力被家里发卖了,陪嫁带来的这两个是出嫁前才提上来的。
继母周氏与王素素自来不合,当然不会尽心为她操办婚事。随意指了两个粗手粗脚的就放进了陪嫁名单里。
“怎么回事?”
见素素不声不响走出来,三个人俱是一愣。
伊人一改方才双手叉腰,气势凌人的模样。只低头上前问安,然后说:“夫人稍等,奴婢去给您打水洗漱。”
“现在我家小姐醒了,开始装老实献殷勤,早干什么去了。”说话的这个是两个小丫鬟中年纪大一点的,约莫十六,叫夏蝉。
这名字起的,是挺能咋呼,刚才在里间听着就属她声音最响。
素素还没问她,她就倒豆子似的,“笃笃笃~”说了一箩筐。
听来就一件事,夏蝉让伊人去打水,伊人不去,两个就起了口角之争。另一个夏萤十四五岁,没夏蝉泼辣,但肯定是要帮一个府里出来的。
伊人打完水进来,夏蝉还在说,“小姐不要叫她骗了,她方才跟我呛的时候,凶着呢。全然没把您放在眼里,您可不能饶了她。”
素素没搭理她,而是问伊人,“你昨晚守夜,怎么不去歇着?”
伊人忍了一肚子委屈,乍闻她一句关怀,禁不住红了眼眶。
按礼,新人第二日要向长辈敬茶。是以一早,李嬷嬷跟秋水就去书房请公子。只是,到现在也没来,她估摸着是请不来了。
在这节骨眼上,她不能在夫人跟前同她的陪嫁丫头吵起来。传出去岂不是他们国公府上上下下欺负新进门的夫人。
只是不曾想,夫人不曾受夏蝉挑拨。伊人摸一把眼眶,跪下道:“夫人,奴婢不是偷懒不去打水,是怕您醒来身边没有伺候的人。”
“怎就没有人了,我跟夏萤不是人吗?”素素还没开口,夏蝉就咋呼起来,声音洪亮,能把屋顶掀翻。
伊人嫌弃地看夏蝉一眼,抿抿唇没说。
素素这个做主子的倒是没顾忌,问夏蝉,“你俩能干什么?跑出去看戏把主子一人丢在房里,还是只顾自己倒头就睡,不知给主子守夜?”
夏蝉心虚:“小、小姐,你怎么向着她呀?”
“不然呢,向着你们两个偷奸耍滑的?既然周氏把你们塞过来了,我勉强先收着,做好了,我不亏待人。做不好的话,该打打,该杀——杀。”
一个凌厉的“杀”字,让夏蝉大夏天里打了个冷颤。
门外,李嬷嬷和秋水对视一眼,加重了步伐。
伊人耳尖,听见脚步声,往外看,“嬷嬷,你们回来了。公子他——”
她话未说完,素素忽觉眼前一暗。
一抬头,便见一男子站在门外。
他身量高,清晨的光线都教他挡严实了。